曾霄汉觉得自己最近很忙,都闲不下心来喝茶了,若是手艺练不好,等入冬煮雪之时,岂不又让卜知坊的萧丫头耻笑了去。
他叹了口气,拿棉布细细擦拭泼洒出来的温水,面前急匆匆地少年人高鼻陷目,俊朗贵气,但也过于浮躁了,不如赵思明,是个好的品茶对象。
“完颜公子所为何来?”
曾霄汉没有抬头,他把紫砂器与玉杯一样样过了水,好好的收拾起来,今天的悠闲被打个粉碎,不再适合泡茶,还不如暂且放下,做些其他风雅事呢。
“墨取城的事,相爷知晓吗?”
完颜有晴单刀直入,中原一向以中立自居,其实不过因为累年积弱,喜作壁上观,使得消息往来,尤其细致灵通,边境之争,贵为宰辅,曾霄汉应该早已有数。
“墨取城早年已归金国所有,就算今日土崩瓦解也与我中原无关,完颜公子要问的事我知道,但我不关心。”
曾霄汉微微笑着,他的手整了整衣袍,随意翻开一本奏折来,瞟了两眼便丢尽了茶水桶中。
“相爷!”完颜有晴渐渐按耐不住火气,他身边站着的拖满亦章赶紧安抚似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完颜有晴紧攥的手慢慢松开,放低了姿态道,“相爷,而今墨取城有难,你我之间毕竟存在利害关系,还望相爷援手。”
“利害关系?”曾霄汉笑了,这才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的小少年,“当年,是我派人害你父亲于边境之南,与我攀交情的,是你的大伯,和我有仇的,才是你的父亲,公子这次来,难道不想捉拿青枫为难我?”
“相爷……“完颜有晴紧咬着牙关,他忽然将衣袍一撩,单膝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求相爷援手!”
“这是做什么?”曾霄汉伸手扶他,“快起来,快起来,我一弱国之相,怎担得起殿下一跪?”
曾霄汉想了想,又道,“我一文官,在军中并无威信力,圣上恐怕也不甘心帮你退兵,这样吧……你去找赵思明,他或许会有办法。”
“相爷……”完颜有晴还想再求,然而看曾霄汉的意思,已是毫无转圜,他只好站起来,道了声谢,与拖满亦章又往圣贤庄而去。
曾霄汉看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忽然淡淡的说了声,“萧丫头,你可欠我一份人情啊。”
☆、太平乱世
拖满亦章有些担心自家的小公子。
完颜有晴不是贪图享受之人,性情谈不上温和却也不恶劣,他在金国的日子,虽不如意却也平安,本来没有必要陷进这般屈辱里头。
但拖满亦章也知道,小公子心里有天下,有责任,求不来援手,他决不罢休。
所以,他这个负责公子安全的人,只能默默跟着,看他出了相府,又敲响了圣贤庄的门。
中原的皇帝,其实已经名存实亡了,所有的权利,都掌控在这两个人的手里,完颜有晴没有选择,他只得放下高贵的姿态,为了墨取城来谈条件。
开门的是李思,他认得这位小公子,忙让人去通知老爷了。
原本该比相府热闹几倍的圣贤庄,现在也冷冷清清,负责洒扫的小厮和婢女大气不敢喘一声,李思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把完颜有晴安置到了大堂。
赵思明刚刚探望了赵良玉,好好一个王爷府世子,落得残废的下场,他虽然不在乎这几个孩子,却也要考虑自己的身份,赵闵有一半的异族血统,赵希铃又是女儿身,最终这圣贤王的称号,还是会落到次子的身上。
他这一世坑蒙拐骗赢来的名声,恐怕也要就此断送了。
“老爷,完颜公子来了。”报信的人不敢多话。
赵思明点了点头,算是听到了。
墨取城的事,似乎每个人都比完颜有晴知道得早,赵思明早就料到这位金国的殿下会来求自己,干脆避而不见,绕过了大堂,直接回书房。
完颜有晴被晾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许久,左等也无人来,右等也无人来,他便知道赵思明的心思了,大金与中原毕竟是死敌,又怎么能怪他这个抗金英雄置之不理呢。
完颜有晴叹了口气,他手边的茶早就凉了,李思也给续上了很多杯,然而该露面的人始终不肯露面,完颜有晴看看天色,只得起身告辞。
“公子,这江南的晚风蚀骨,容易留下病根,您还是进车去吧。”拖满亦章跟在完颜有晴身后,亦步亦趋。
从圣贤庄出来后,这小公子就不发一言,低着头往回走,路过了自己的车架也不为所动。马夫只好挥着鞭子并行旁边,走两步停三步,慢慢踱着。
这时候,天空已经开始飘雨,夹杂着雪花,不大,却也湿淋淋的。
完颜有晴驻足在空旷的街上,他抬头看着天,冰刺一样的雨水灌进领口,没什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