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业遣派江湖高手射出燃着烈火的箭,到底是没有什么证据的。那把点爆地牢的长箭早已与大火燃为了一体,就算找到了箭头也不能证明什么。
小巷中几个目睹此人射箭的人,也只能证明他射了导致私牢点爆的火燃之箭,却证明不了此人同恒业君有关。眼下,他命千机处调查恒业君所在的双刹帮还未曾有什么结果,此时不好轻举妄动的上奏魏帝。朝廷向来不管江湖事,却也在心底明白,朝野中有哪几个士族同江湖脱不了干系。恒业君听命于付氏嫡子付仲文一事,天下皆知。他若是再未找到确切证据之前,将此事上奏给了陛下。
魏帝只会认为他迫切想要推行新政,因此不惜用此事来陷害看似与爆炸案毫不相关的付氏一族。
他心事重重,同两人行至讯问堂,命小吏去请早已迫不及待的邓国忠。
等到城防军押着邓元与汪鹤前来,他三人才正式入了座。
依照魏帝嘱咐,此一案牵扯士族,邓元与汪鹤皆是由城防军于东府司看押,便是惧怕江呈轶在其中动手脚。
他无奈之余,心底却觉得由城防军亲自看押两人,对他来说是一桩好事。
江呈轶跽坐在正堂主座案前,板正着脸,清了清嗓子。
邓国忠神色阴沉,满脸寒霜入了内庭讯问堂,一上来便直接坐入了江呈轶为他安置的陪审席位。甚至不曾在意江呈轶同常玉、景汀二人向他行的拜礼。只是冷漠朝上座的江呈轶道了一句:“还请江主司快些审讯,时辰不早了,老夫喜早睡,实在不能陪同三位大人一同夜审。”
这话说得趾高气扬,更有目中无人之意。明明此地乃为主司府,却硬生生被他当成了太尉府。
江呈轶微微抽搐着嘴角,心中有些厌烦。
他亦毫不客气,见邓国忠已完全不同他讲礼数,便自顾自入座,端直身板,严肃审讯起来。
“汪鹤!”
他一声唤。汪鹤即刻抬起头望向他。
“今日,汝投案自首,虽交代了作案之全部过程,却未曾解释行此事的缘由。且问,尚书左丞一向有爱惜下属的美名,你因何怀恨在心,竟做出此惊天之举?”
汪鹤浑身一颤,眼神有意无意看向坐于陪审之席的邓国忠,认命无奈道:“禀主司大人,尚书左丞爱戴下属之名并非事实。。。平日里,他待府中奴仆不是动辄打骂,便是无理苛责。。。对小人更是毫不留情。。。小人年纪渐长,实在受不住邓大人每每苛责打骂。。。
便怀恨在心,作下此案,本欲趁机将其亦炸死府中,亦以此曝露其私自囚禁人犯施安一事。。。令他即使身死亦名裂。却未曾想。。。彼时邓大人前往祭祀大典,还未归府,私牢便以爆炸。。。未曾达成小人目的。小人此时,着实悔恨不已。未曾亲手报仇,反倒将无辜民众牵扯了进去。。。于是心怀愧意前来自首。”
他愈说愈是咬牙切齿,一改初时的惆怅,似乎当真心怀怨怒,此刻愤怒地盯着一旁跪着的邓元,恨不得扑上去将他掐死。
邓元听罢此话,怒道:“汪鹤!说话旦凭良心,我何时如此苛责于你!满府上下,我待你最好!你竟然生出如此歹意,这般陷害于我!”
他露出凶狠之象,就要扑上去同汪鹤厮打成一片,却被城防军及时制止擒押。
跽坐在一旁的邓国忠眼瞧着城防军的人如此粗鲁的对待邓元,心口便憋了一口火气,冷冷地冲着江呈轶道:“江主司。。。我孙儿似乎并非是你东府司的罪证确凿的人犯?!你如此待他,究竟何意?”
江呈轶不冷不热的反驳道:“太尉大人莫急。眼下,虽未曾有确凿证据证明邓大人同爆炸一案相关,却也不能证明邓大人便是施施然清白之身。东府司乃奉陛下之命抓人,入了主司府,在未曾查出真相之前,皆认作人犯,向来不对任何人客气。哪怕如今在堂下的是皇亲国戚,晚辈亦会如此行事。况且,眼下并非我主司府的卫兵擒押邓大人,而是听命于陛下的城防军看管。。。若是太尉心疼孙儿。。。不如出门右拐,前去宫中,同陛下求情?”
他正面同邓国忠磕上,嘴角勾着一抹微笑。
正是他这股温和却凌厉的气息令邓国忠既恼火,又心塞。
无奈,江呈轶所说,皆是实话。
邓国忠即便被他气到胸口剧烈起伏,也只能握紧拳头,冷嘲热讽道:“江主司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当真是名不虚传。老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偏偏江呈轶仍旧眉眼含笑,一副翩然郎君之像,沉着淡定地冲他笑道:“太尉过奖。”
邓国忠一腔怒火差一点被他这不温不火的态度点燃,正欲破口大骂。却听见江呈轶一拍惊堂木,继续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