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此言差矣!”保罗爷侃侃而谈,王圭和陈季常完全成了看客,“这窗外西湖如此美景,所谓天下西湖三十六,轻舟过处是扬州,美景若是独赏,又有什么乐趣?天籁之音若是小生一个人听。岂不是煞风景,小生什么都肯做。唯独这焚琴煮鹤煞风景的事情万万不肯做。”
他的话里面隐隐便说,天下西湖三十六嘛,西湖和西湖之间也是要比较比较的,躲在自家楼上称歌神算什么本事。
好利一张嘴儿,师九娘顿时觉得这年轻人不简单,略一踌躇,转颜一笑。“如此,公子稍待,妾身这便把青烟带来。”
看她离去,王圭和陈季常打心眼里面佩服,忍不住对他挑大拇指,几句话就让人家台柱小姐出台,这本事,不佩服也不行。
妓。在那个时代是一种文化,譬如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就让元稹把杭州名妓商玲珑借去玩了一个多月,他有不少诗歌充满自豪地记载了他逛窑子的行径,杜牧在扬州时,常常出入扬州妓院。临走了还给个雏妓送一首千古传唱的诗,一万多首全唐诗里面有两千多首跟妓有关系,到了大宋朝更加了不得,大嫖客柳屯田,官家看了他的词御批“且去浅斟低唱”,他便公然自称“奉旨狎妓柳三变”,可以这么说,大文豪都是大嫖客,在这种大环境下,保罗爷这等本事自然叫人佩服。
须臾。师九娘来了。身后跟着一位美人,身高怕接近六尺。一张宜喜宜嗔沉鱼落雁的脸蛋儿,娥眉下一双眼睛似乎会说话一般,王圭和陈季常顿时失了魂儿,被美人眼光一扫,顿时低下头去。
“伊就是白骚包哇?”柳青烟一口酥酥脆脆的扬州话,倒是让保罗有些郁闷,爷的名字很骚包么?当下挑了挑眉,“骚包不骚包,总要试试才知。”
柳青烟闻言倒是不恼,似乎还对他的大胆且无视自己美貌有些好奇,“我听九娘说,奈(你)是那个火焰歌神梅忒丽的相好,到底有些子骨气,咦?奈怎不吃茶哉?”
我滴妈啊!保罗对这位柳歌神的扬州方言吃不消,当下腾一下站了起来,“禹玉,季常,咱们也该走了。”
旁边人都楞了,柳青烟一把扯住他,“奈勿要走撒,阿是要垮台?当真讨惹厌哩!”
这景儿真真叫……嫖妓的看见花魁扭头要走,王圭和陈季常都愣住了,陈季常一扯保罗袖子,“大哥,怎生要走!”
“阿是伊有良心哉!奈骨气老结棍哩!梅忒丽阿是老欢喜看奈脸色,把奈骨气养刁哉?”柳青烟拿大眼睛忽扇忽扇瞧他。
保罗又气又笑,“青烟姑娘若是老拿这个试探小生,可就没趣了,小生对那连官话都说不好的歌神没兴趣。”
王圭和陈季常恍然大悟,感情这位歌神是来给脸色看的,那师九娘胭脂掩盖下的脸色也瞧不出,柳青烟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这才轻笑,“粉侯可不也是遮遮掩掩么?谁人不知那火焰歌神以前的相好叫陈保罗,乃是大宋朝的文曲星,大辽国的金翅驸马,有个绰号叫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啊!”
故意甩脸子给我看呢!保罗冷哂,若论唱歌他可是让火焰歌神愿意拜师的,自然不甩这位歌神的面子,不过对她一个江南歌妓能知道自家绰号倒是很好奇,这天女散花楼,不简单哩,想到这里,便缓缓坐下。
师九娘看误会解开了,顿时笑盈盈说:“妾身这就去准备些上等的龙凤茶来。”
柳青烟到底是一方花魁,一边对保罗盘根问底一边招呼陈、王两个,一桌子倒是其乐融融,哄得王圭和陈季常失魂落魄的,保罗喝着茶,却对这天女散花楼的背景十分好奇,那淮阳帮应该算是坐地虎了,可这天女散花楼一个迎门少女都敢呵斥淮阳帮的人,若说没一点儿厉害的背景,谁信呢!
看保罗心不在焉,柳青烟便问:“粉侯可是阅遍那东京四大花魁,觉得青烟不堪入目?”
“倒也不是。”保罗喝了一口茶,拿茶盏在手上把玩,“我是在想青烟姑娘一夜的缠头需要多少钱。”
“你……”柳青烟眼中怒色一闪而过,保罗暗中冷笑,若不下些猛药,怎能探知这散花楼的底细呢。
这儿正各怀鬼胎,突然楼下一阵子骚乱,接着便听见楼下传来一声酥脆的怒喝:“陈…季…常,给老娘滚出来!”
陈小官大惊失色,手一抖,茶盏里面茶水泼了一桌子,保罗探首往外面一瞧,哈!可不是一个熟人么,转首问陈季常,“楼下是你老母?”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十七章 大瑶山七鬼
陈小官怕是吓傻了,一双手不停颤抖,连茶盏都托不稳了,就听见茶碗和茶托儿咯哒咯哒作响,脸色惨白说道:“我老……老……老……”
保罗看了好笑,感情这位还是个大孝子,就劝说他:“逛窑子乃是雅事,咱们大宋朝的文人才子哪个不逛窑子的?别怕,你老娘包在我身上了。”
柳青烟听了失笑,旁边王圭看柳青烟一笑,有些失魂落魄,不过说了一句老实话,“王介甫倒是不爱逛窑子。”
“切,他那恐怕是家里面有母老虎管着……”他正鄙夷王安石,就听见楼梯噔噔噔响,接着一个拎水火棍的美人儿出现,“陈季常,你好大的狗胆,老娘几天不在家你翻了天去了,居然……白骚包?好哇,我说呢,原来是你这个骚包,窜掇我相公出来嫖妓。”手上水火棍往地板上一戳,当真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相公?保罗爷顿时跌碎了下巴,看看陈小官,再看看柳月娥,手一指,“你……你是他老婆?”陈季常十五岁,柳月娥看着大约二十多岁,他先前还以为柳月娥保养得当三十出头了,有个陈小官这样的儿子不稀奇,可万万没想到两人居然是夫妻。
“咱们今儿新账老账一并儿算了。”柳月娥说着便要砸场子。
“自家小男人管不住,却跑来胡闹。当真可笑。”柳青烟好整以暇却不怕这出名的母大虫,“若是天底下的女人都如柳院君这般,我还真是耻于身为女儿身了,更耻与和院君同姓。”
柳月娥又气又恼,“闭嘴,我自教训自家相公,何时轮到你这青楼女子说话了?”
“老妻少夫。其实,院君。你的苦楚我能够理解,我甚至能理解这位陈小官儿为什么来我天女散花楼。”柳青烟笑眯眯看着母大虫,把母老虎气得差一点儿吐血,这女子好毒一张嘴,旁边保罗爷也不由对柳青烟刮目相看,啧啧,当真会挖苦人。
“你你你……”柳月娥那个气啊。结果这位歌神并没打算就此罢休,“柳院君大可把陈小官带回去,我若是嫁了个五岁的男人,十年后恐怕也会自认为是个小妈而不是一个娘子。”
保罗爷看着两个女人说话,再看看陈季常那张忽红忽白的脸,差一点儿笑喷了,这位芍药歌神柳青烟简直有《Variety》王牌记者的派头,太八卦了。感情这柳月娥在陈小官五岁的时候就嫁给他了,想想也是,嫁一个五岁的小屁孩子……哈!
他甚至恶意地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