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冬梅很快找到火折子点亮了烛光,屋里顿时明亮起来,谭福生收回了暧昧贪婪的目光,象往常一样慢慢地喝着茶,一付从容作派,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阿璇松了一口气,不再去理会他。她不能怕,一定不能怕,有李妈妈提前做的准备,还有早慧过人的小姐和她一起想办法,她一定可以保护好小姐,也保护好自己。
她走到朱冬梅身边,借着烛光随手翻看起料子,装作羡慕的样子说:“这些衣料真漂亮,娘子想用哪种做衣服?”
朱冬梅随手拿起一块石青色的素绸:“这个当然是若琼他爹的,桃红和葱绿色的我和若琼都能穿,也不知她想要哪个,她挑剩下的就是我的。”
阿璇一心想早点离开,随意说:“娘子还真是疼若琼妹妹,我也不知道她喜欢哪一个,要不明天妹妹在的时候一起挑,这么好的料子,灯光下肯定没有在日头下看得清楚,再说,也到晚饭时间了。”
朱冬梅也觉得对,就点点头,阿璇赶紧说:“也不急于这一时,只要你们挑好了,我会用心加紧做的,实在急的话晚上熬夜吧,总之不会让娘子和若琼妹妹等急的。”
朱冬梅方才挥挥手让她走,阿璇生怕谭福生张口留下她,也不敢看他,慌慌忙行了礼就出了屋,才觉头晕气短腿软差点站立不稳,又不敢停留,只得强打精神离了这个院子,找个僻静处平息了一下心情才去厨房。
她还不到十四岁,李妈妈已经去世好几年了,父母亲人音信全无,身边小的小老的老,几乎没有什么依靠。
小姐再聪明懂事也才一个刚十岁的孩子,这种事别说她不懂,就算懂了也无可奈何,而且自己又怎么有脸让一个孩子知道这些事?谁才是自己的依靠?谁能庇护自己?
她自知处境十分艰难,已经很小心很谨慎了,不但每天小心翼翼无比辛苦地做事,乖巧温顺地讨好着谭福生一家,就连衣着也是最朴素最寒酸的,虽然也是条件所限,但也有她刻意的原因。
就象小满,虽然也衣着寒酸,但系一条鲜艳的绦子、用剩下的布头做一朵绢花,采一朵应季的鲜花戴上,以前还从走村窜乡的货郎那里买一些廉价的脂粉擦上。
可她从来没有,总是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还是招来了别人的觊觎。
想到谭福生的目光,她更是生生打了一个寒噤,决定以后晚上再不一个人住。
谭福生为了控制她们,内院的门晚上不许从里面上锁,都是从外面上锁的,他若起了坏心,晚上很轻易就能进来。若出了那种事,她只有一头撞死的地步,而且还要给小姐和嬷嬷带来灭顶之灾,还真不如现在就死了好落个清白。
想到那几坛酒,阿璇咬了咬嘴唇,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的下了决心。她不想落到那种生不如死的地步,李妈妈走了,她还有真心对她好的嬷嬷和小姐要保护,她还想要找到亲人一家团聚。
谭福生看着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匆匆逃离的样子,心头却越发生起了一股怎么也压制不住的火苗,如同泼了油一般熊熊燃烧起来,浇都浇不灭。
他确实是个奴才,还是京城一户官宦人家最卑贱的家生子,却生的白净俊秀又倜傥,一付读书人的好模样,酷似他的生母。
他的生母出身书香门第,却在年幼时因为家里招了祸事弄得家破人亡,无奈卖身为奴。
她曾是当家夫人身边最得用最体面的大丫头,年方十八,绮年玉貌,知书达理,忠心能干,深得夫人信任。
将来不但有丰厚的嫁妆,还有夫人做靠山,虽然爱慕者无数,却非一般人可觊觎的,夫人早已承诺要许配给心腹管事或者大掌柜为妻,前程自是一片光明。
可是她的青春美貌和可人性情却让年过四旬的老爷生了觊觎之心,并渐渐被夫人察觉。
虽然她是无辜且清白的,却引起了夫人深深的嫉恨,她拿自己的丈夫没办法,却把妒火全撒到无辜的丫头身上,一怒之下找个借口把她发落到洗衣房打杂,又配给了一个老实木讷粗笨,年近三旬的车夫为妻,那就是他的亲爹。
她自知求也无用,哭过一场后也就认了命,无视别人或同情或轻贱的目光,顺从地在洗衣房做着最辛苦的活计,安心地与他的亲爹成了亲,踏踏实实过起日子来。
后来生下了他,他酷似其母,极得爹娘疼爱,从小就教他读书识字,一家人虽然低贱辛苦,好歹也算衣食无忧。
夫人见她认命本份甘于贫贱,很是辛苦劳累,又从无一句怨言,也渐渐地放过了她,一家人倒也得和睦安宁。
在他七岁那一年,有段时间夫人带着公子和小姐去外地赴喜宴,得个把月才能回来,家里除了老爷和几房妾室再没别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