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打量了他们一会儿,冷淡道:“既然是这人前去刺探消息,便只一人入内回话便是。”
百夫长脸上的笑僵了僵。蹭不到这份劳苦,他自然是心有不甘的。但他并不是没想过独占这份功劳。只是当时看了那布条,拿不准将军想让斥候带回什么消息。揣摩不清将军的意思,便也怕触霉头。
于是回身清了清嗓,“在将军面前需公瑾有礼,问什么答什么便是。若惹了大人们不快,我也救不了你。”
哪吒不置可否,颔首后便掀帘走了进去。
原以为里面只有张须陀和亲兵,没想到上下站了五六人。看身上的甲胄,似乎是将军之下的数位参将。只一人身着襦衫,应当不是军中之人。
几人原本在争执什么,见突然进来个生面孔,不由微微一愣。
张须陀原本背手看着悬起的舆图,此时回身看见来人微微挑眉,想来是已认出了他。
一位参军不耐地握着腰间剑鞘,喝到:“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大营?”
探子们外出时需隐瞒身份,自然不会披甲执剑,往往穿着类似农人的麻布衣裳。
他于是拱手一礼,“在下斥候营中人,裴元庆。奉将军之命刺探情报,特来回话。”
几人又有些纳罕。身着襦衫那人神色紧张,问道:“叛军不是皆以伏诛了吗?难不成又有肖小作乱?”
张须陀先是不语深深看他,直看的这文士额上冒汗,才缓缓道:“非也,我叫斥候去查的并不是叛军。”
那人忙不迭抬袖擦汗,松了口气才问道:“那是查什么?”
“正与我等方才争执之事有关。”
又转向哪吒淡淡道:“你且将各处情况说来。”
实则他并没说清自己想听什么情况。但哪吒心中已有了猜度。
“亭山,共百又二十户,今有余民九十九人,乡里无余粮。祝□□七十四户,今有渔民五十八人,田中有麦二顷。会苑,共九十一户,今…”
众人渐渐变了脸色。这些地方均是齐郡所辖乡县,并不是最富饶的那些,但也并非最贫苦的。若所言如实,这场饥荒已达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那文士脸上的汗落得更急,勉强道:“仅此斥候一人,恐所察偏颇…”
张须陀不疾不徐道:“那便请陈大人也派小吏查探一番,两厢核实最好。”
原来这陈大人是齐郡郡丞。官阶上虽与张须陀平级,然而张手中握有重兵,陈大人自然不敢呛声。
一旁参将肃然道:“请大人准请开义仓放粮。”
陈大人却不看参将,只高声道:“义仓世代积累为国祚计,无陛下诏敕岂敢擅开。诸位,这可真真是要掉脑袋的!”
几个参将怒目而视,但官阶摆着并不好直言反驳。却听张将军并不愠怒,只看着那斥候兵,“同陈大人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陈大人一张面皮涨红,心知张须陀让一小卒同他讲话是在下他面子。而几个参将知道将军是要拿这年轻人做筏子,说他们不能说的话罢了。
但,这小兵又能说出什么呢?
片刻沉默后,哪吒转向郡丞,“我曾听闻开皇年间天下义仓皆满,余粮无所容,积于廊庑。”
“若果真如此,为何我在乡里田间,所见人多饥乏,百姓……
易子而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