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主人吧,客人之间产生矛盾,为什么还要其他客人出面调解?”
“他们是你引进来的恶客呢。”
“你这养尊处优的懒骨头,也不想一想,那山里小子凭什么卖我的账?只有你这大活佛出马,才能让他心服口服啊!”
“我怎么可以为迟早会揭穿的谎言做伪证,那样做的报应会很重啊。”
“你这老贼秃,替不会被揭穿的谎言做伪证就没报应吗?”
“那当然也会有报应。不过,这天下除了你,还要谁敢要求我替他人做伪证?”
“哼,你还真是骂人不带脏字。”无常无奈地举起双手,没好气地说道:“辩不过你啦,我去也。”
大活佛面泛微笑,目送无常大踏步地迈出房间。突然间,无常停下了脚步,大活佛也敛起了笑容,两人一起调头望向佛龛,一丝他们都很熟悉的波动正有节奏的从大日如来塑像中透发出来。
“交给你了。”无常搁下这句话,迅速地走出房间,谨慎地掩好门扉。大活佛一招手,门闩自动滑入槽中。然后他跳下禅床,来到佛龛近前,平视着大日如来的眼睛,念动六字真言。塑像顿生感应,眼中掠过了一片电子光,待到光芒消失,大日如来的身体忽然与莲座分开,冉冉上升,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另一尊小塑像。
那是一座用红色的石头打磨成的天使之像。石头的质地有些像红玉,然而它的红别有一种魔力,仿佛像有生命一样,从天使心脏部分向外辐射出来的,一丝丝,一缕缕,像水波一样在空气中荡漾着,把大活佛的双眼映成一片殷红。
沐浴在红光中的大活佛收束心神,立刻听到一个无比美好的声音,在自己识海中回荡,宛如神乐,妙不可言。随着音符的跳动,大活佛的灵魂跟着颤抖起来,他用崇敬的态度静静地聆听了半晌,然后回答道。
“请您不用担心。就在刚才,‘星使’和我已经找到了‘珠’和‘杵’。‘橛’和半边‘铃’一直在‘星使’的控制中。根据我的推算,剩下的半边‘铃’很快也会出现。到那时……”
在大活佛和神秘的天使塑像做着诡异交流的时候,无常跳窗进入了宕冥与伊帕尔菡僵峙的房间,立刻吸引了双方的注意。
伊帕尔菡看见这位绝世强者从窗口跳进来,脸色颇为不善,只道他也识破了自己的伪装,特意来断她退路的。
前有宕冥,后有无常。伊帕尔菡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已经身陷绝境。她不但不惧,心里反而感到一阵轻松。这下子,她也不用绞尽脑汁的去想怎么掩饰身份了。
我就以一个战士的身份的光荣赴死吧!
女孩心里泛起了自暴自弃的念头。暗中凝聚精神力,准备向无常发起自杀式攻击。动手之前,她忍不住回头望了宕冥一眼,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依恋和温柔。看得对方心头一震,右爪疾出,向她的肩头扣落。女孩则把身子一缩,纤细的腰身弯成了一张弓,箭头指着无常,立刻就要离弦飞出。
“啊哈!”无常猛发狮子吼,震得两人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上。接着就听无常没好气地问道:“你们这两个小家伙,不帮着主人捉贼,却躲在这里动手动脚的搞些什么名堂?”
“捉贼?”好不容易找回平衡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刚才楼上起了一阵怪风,窜进几个房间,卷走了好些珍贵的东西,还冻伤了几个人……啊,这里还有一个。”无常说着一抖袖子,把瘫在墙角的小喇嘛卷进怀里,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笑了起来:“这小和尚运气不坏,人没被冻着,只是吓昏了,等他自然睡醒就没事了。”
随手把小喇嘛塞进宕冥怀里,无常转身回到窗边,用手摸了摸窗框上的霜花,自言自语道:“从这个融化程度来看,离开时间并不长嘛。喂,那边的丫头……”他突然回头望着女孩:“望什么望,这房间里还有第二个可以被称作丫头的人吗?叫的就是你啦!你刚才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吧?有没有看见那股怪风是往哪个方向逃走的?”
女孩这时已经彻底呆掉了,听见无常发问,本能地答道:“那股怪风不是……”说到这里她突然醒悟过来,连忙把后面“我变的吗”四字硬生生地吞回肚中,改口道:“……往西去了吗?我看见它往西边去了。”
无常点点头,呼的一下又从窗户中飞了出去,他的声音却在屋子里继续打转:“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别把精力耗在与己与人都没有益处的胡搞上面!小丫头的毛都还没长齐呢,小子你要是来硬的话会把她伤得很重。对女孩子不光要温柔,还要有持之以恒的耐心啊!”
无常的一番临别赠言,听在两个人耳中滋味各有不同。
伊帕尔菡又羞又气,血往上冲,鼻腔一阵刺痛,刚止住的鼻血又哗的涌了出来。
对某方面知识了解不多的宕冥却以为上师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因为激愤失去平等心,自坏功德。这让他回想起不久以前,自己也曾对女孩做过类似的劝诫。劝别人舍弃冤憎心就说的头头是道,事情轮到自己头上时却大生瞋恨,不能自拔……
思及此处,宕冥不觉大惭而无语。
最后还是女孩先从窘迫状态中恢复,她仰起头,装出止鼻血的样子,实际上却在偷看宕冥的表情。
刚才无常虽然为她砌辞遮掩,但那篇谎话破绽百出,知道无常身份的人,或者会将信将疑,就算全然不信也绝不敢再做深究;但对宕冥这种缺少社会常识的直性子人来说,无常的身份并不能为他的谎话起到加分效果,该怀疑的他一样怀疑,不仅会往下刨根究底,得知真相后恐怕还会变得更加愤怒。
伊帕尔菡是这样推测的,心情也变得更加忐忑不安,但宕冥的表情却让她吃了一惊。
宕冥又变回了平常那种温和的表情,神色间还透着浓浓的惭愧,就算上一次被她驳倒时那样,目光躲躲闪闪的,不太敢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