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开始悄无声息崩裂的那天,也是一个大晴天。
夏渐深了。窗外的绿植茂密起来,阳光烈得让人喘不过气,其中隐约有了一两声蝉鸣,但还未噪声连天。微风穿过树荫发出的响,密密匝匝,在缓慢地包围这个季节。
陈缘知注意到洛霓已经离开了座位很长时间。
……不知为何,最近的洛霓总让陈缘知觉得她心不在焉,笑的时候少了很多,总是皱着眉在思考着什么一样。
自习课上快要结束了,班里四下响起饭盒碰撞和拉书包拉链发出的声音,昭示某些人的准备就绪和蠢蠢欲动。
陈缘知抬起眼,又一次看向窗外,有几分在意迟迟未归的洛霓。
下课铃准时而至,班里人一哄而散,拿着书包和饭盒冲出了教室。
陈缘知静坐在原地,她的身旁闪过一个个人影。不过一分钟,班里的人已经走得不剩几个了,还有一些动作慢的,则是一边和朋友说笑,一边慢慢地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陈缘知又低头写了一会儿题,忽然教室门口跑进来一个人影,陈缘知马上抬头看过去,却意外地发现是黎羽怜:“羽怜?你没去吃饭吗?”
黎羽怜满脸焦急地跑过来,明明喉咙里还在不停地喘气,却已经开始说话:“缘知!你、你快去保安室找洛霓……”
黎羽怜的嘴唇开开合合,陈缘知只感觉自己脑袋一空,然后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开始快步朝外走。
“缘知,洛霓和我说最近她听到了很多关于她的谣言,说她编排班里人的八卦,说她仗着成绩好看不起人,还有人在传一些事,那些事是关于……洛霓自己还有她家里的。”
“洛霓一开始还觉得只是无厘头的造谣,后面却完全不这样想了。她说她从来没有把那些事和别人说过——她写在了日记本上,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些。”
“洛霓刚刚去查了监控,然后就看到那一群人……偷偷拿走了她的日记本。”
掠过耳边的风变得急促。
陈缘知恍惚间想起这几天洛霓的不对劲,明明有很多次机会问洛霓的原因,她却总觉得,等到洛霓愿意告诉她的时候自然就会和她说了,她不必探究或是担心太多。
……可恶。
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明知道那个人的性格其实很要强,明明知道她很少主动求助别人什么,为什么她那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是来自这样的伤心事。
拐角处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人影,一缕长卷发在空中飘过,陈缘知睁大了眼睛,霎时间和走出来的洛霓对视。
那人看上去格外疲惫,看着她时,眼神流露出一丝少见的委屈,陈缘知看得怔了,洛霓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洛霓将额头抵在陈缘知的肩膀上,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声音微哑:“……缘知。”
“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洛霓没有哭。但她似乎真的已经很累了,她紧紧地靠在陈缘知的怀里,只有胸腹微微起伏。
陈缘知慢慢地把手放在她的背脊上,轻轻地安抚着。
“嗯,我在。”
……
“我一直怀疑有人在我不在的时候动过我的东西,直到最近听到了一些流言,我才肯定了我的想法。我刚刚去安保室调了监控,看了很久才找到那段证据,然后我马上把它们拷出来了,刚刚拿去给周思瑜看了。”
“是谁拿走了你的日记本?”
洛霓坐在椅子上,微微垂下眼:“季冰伊,李晟晋,张基翎,黄梓荫,他们都有参与其中。”
“那段监控视频显示他们是大课间偷的,坐在我附近的季冰伊去我桌肚里拿出了日记本,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我座位本来就靠后,当时附近刚好只有一两个人,李晟晋和张基翎就站在她周围挡住了别人看过去的视线,季冰伊一得手,他们马上就撤了。”
“三个人同时离开了教室,一直到快上课了,才前后脚从后门进来,然后和偷的时候一样,把日记本又按原样放了回去。”
洛霓:“我记得我当时在做什么。那节大课间我刚好搬了作业去办公室,然后黄梓荫就缠了上来,说有数学和生物的问题想请教我,然后问了足足十五分钟,一个接一个问题,直到打了上课铃才问完。”
“现在想来,她和季冰伊是好朋友,当时黄梓荫应该就是负责拖住我,给他们提供作案时间吧。”
陈缘知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一群混蛋。”
洛霓笑了笑,嘴唇轻弯的模样让人以为她此刻心情颇好,可看向她的眼睛,才会悚然发觉里面没有一丝笑意,“没关系。”
洛霓的眼眸里早已褪去那一分脆弱,只余锋利如刃的沉冷:
“他们会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