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牵着手学会走路的孩子,老太太待二爷比世子爷亲厚自不必说。
更何况老夫人出身琅邪钟氏,是数百年的书香大族。
二爷小小年纪便做了禀生,满京勋贵之家哪见过这样的读书种子?
故而不仅老太太侯爷宠爱非常,就是府中的管事丫头婆子们也都对二爷无敢不敬。
再论长相,二爷与世子爷也是各有千秋。
她曾偷听到柳表姑娘身边的丫头在背后议论,说她家姑娘私下评论,府里这二位爷,一个如岭上松,煦煦隽朗,一个似涧中竹,泠泠风雅。
只是这里偏僻,这位二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缩在柳树后呆了好一阵,听外头没什么动静,这才又慢慢探出头来。
一看,彻底傻了眼。
二爷秦池竟仍是站在原处,只是转过了身。
他头上绾着羊脂白玉的竹节簪,身上一件草黄色杭绸直缀,绣着深绿繁花襕边。
腰上系着孔雀蓝荷花结丝绦,悬着一块巴掌大的鹿纹玉佩,黑幽幽的眸子,深得不见底,脸上神色漠然。
她晕了半天,见他就这样定定地瞧着自己,倏然明白过来,人家这就是来堵她的。
她心里顿时慌张不已,好像钻进了只马蜂。
这里虽僻静,可偶尔也有人贪路近经过。
若是叫人撞见了……老太太怕不直接打断她的腿,给扔到庄上去。
她背着手,暗暗抹了抹掌心的冷汗,长吸一口气,转出身来,屈膝为礼,一言不发,转身就想从另一头离开。
却听他问:“你叫信信?”
语气漠然,带些寒气,好像秋雨打在竹叶上。
信信膝盖微软,继续装死向前走了两步,却听一人怒吼:“我们爷问你话呢!你居然敢装聋作哑!”
她吓得手抖,编了一半的花篮“吧嗒”掉在青石地上。
只得头皮发麻地停下,转过身来,低头垂眼,恭敬回道:“是。”
就听轻缓脚步一声声走近,一只秀白的手,指头修长,指甲光亮圆润,食指朝上勾起了那半个花篮,草黄色的衫角就在眼前。
声音从头顶传下来:“这要编个什么?”
“花、花篮。”
“倒是别致。”他说着,把花篮递过来。
信信接过,双手紧紧局促地捏着。
不明白他堵着她想干什么。
“若不想叫人发现,便莫要再穿红色。”
信信低头,就见枣红的夏衣已经洗得有些褪色。脑子里灵光一闪,她回过神来,只见小径上林木荫荫,早阒无一人。
他特意来找她,等了许久,就为了提醒她这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空空荡荡的小径,她心里突然有些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