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一片沙尘飞扬。
她身着白裙站在高高的山丘上,看见千军万马厮杀呐喊,鲜血四溅,头颅滚落,血腥场面令她触目惊心。
她浑身冰冷,便看见一人身着铠甲,身下战马飞驰,过千军入过无人之境。
他手中长刀寒光凛然,所过之处腾起一片薄薄血雾,刀剑滴着猩红的血,寒光在月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忽然一把箭猛地射了过来!
那箭极为凌厉,她眼皮一跳,疯狂大喊出声,那人却仿佛听不到她的声音,对身后的危险毫无所知。
一箭穿过身体,他滚落下马,鲜血至口中涌出。
他仰躺着,望着天,蓦地偏头,逐渐失去焦距的目光却去满眼惊恐的她相撞。
她看见他口型微动。
“好好保重。”
霎时铺天盖地的哀伤自心口涌出,她身子痉挛,一把跌坐在地,不顾一切地嚎哭出声,像个孤单无助的孩子。
谢映棠是哭着醒来的。
一睁开眼,便发觉浑身都出了冷汗,大夫跪在地上,有人正坐在她床边,逆着光,眼神晦暗不明。
她喘息一阵,睁着朦胧泪眼看过去,那人的面容的渐渐清晰,正是谢太尉。
她浑身一僵,偏过头去。
谢太尉叹道:“为父知道,你是在怨我们无情,可七郎固然有错,可你想过没有,成静若是无事,也绝不会放过谢家。”
她冷笑,“阿耶不必说了。”
谢太尉皱眉,看着她不语。
她此刻心底一片冰冷,只余下铺天盖地的哀凉之感,除此之外,丝毫不带有任何对家人的恻隐之心。
所谓的家人,一直都妄图支配她,支配利用不成,便不顾她的死活,宁可私通敌军,也要杀了成静。
对,谢太尉是无意的,可他选择了遮掩。
为亲不慈,为臣不忠,为将不义。
若非她那日偶尔撞见,将来余生是不是都将不明真相?
生下孩子,又成为嫁人的工具,他们会利用权势,用她再次笼络别的家族。
谢映棠想到此,便又是冷笑不已。
帐中一片冷清,谢太尉看着女儿漠然的面庞,头一次陷入沉默。
他自然心疼女儿,但他除了是一个父亲,更是一族之主。
谢太尉态度坚决,淡淡道:“棠儿,成静既然已经去了,逝者已矣,你还是要往前看。”
谢映棠沉默不语。
谢太尉叹道:“事已至此,为父若不帮七郎压下,一旦事情败露,整个谢族都会被冠上千古骂名,棠儿,你心里再不痛快,又能如何呢?”他说着,将药碗端来,亲自要为女儿喝药,柔声道:“你腹中之子,我们还是护着你好好生下来,但你大好的年华,将来也不能如此磋磨了,回了洛阳,你依旧是最初那个端华翁主……”
“这一年以来的事情,你就当做是做了一场梦……”
她猛地掀翻药碗,撑手坐起,含恨道:“我不可能忘记!我一辈子都是他的妻子,他活着,哪怕在天涯海角,我也等着他回来。他若死了,我便为他守寡一辈子!”
“荒谬!”谢太尉低头看着那洒了满地的碗,终于拂袖起身,怒道:“孺子不可教也!当初若非你兄长和母亲求情,谁又会答应将你嫁给成静!你要与他守寡?你如今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么?”
她双目渐红,倔强地望着谢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