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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甯出自江南,江南女子偏向温婉和恬静,只一双明润润的眼睛柔柔地望过来,便叫人心生好感,说话间,又一阵裹着花香的甜美气息随之而至,顷刻间便会让人如痴如醉。
加之,这小姑娘也不是张扬的性子,素日里着衫多是碧绿或浅青,再略施粉黛,口脂轻点,静静往人群中一站,抿唇一笑,当真是又怜又纤。
因二人打扮风格相近,是以常常被人往一处做较,因了此,程立姝便不爱同她一处。
少甯貌美于她甚多,又因自小熟读诗书,一止一行间气质更显,同场而处,众人的目光便往往只会追随少甯。
程立姝抬了盏子笑道;“是妹妹的不是了,不过方才这飞花令已行了十来场,已是腻了,不若咱们换个新的玩法。”
阮清竹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新玩法?”
她目光一瞥,悄悄在亭子对面的滴碧湖上一落,又飞快收回视线:“这样吧,咱们便分作两两一组,便以鼓点为令,传递合欢花枝,鼓点停了,落到谁手中,那人便要以十六字令想个谜面出来,然后再传,鼓声停了,这花枝落到哪个对组手中,便由这出谜面之人指定这对组中的一个说出谜底,自然了谜底也要符合十六字令。”
众人一听这法子新奇。
“那若是指定的人答不出来,偏另一个能答出来,怎么办?”方雅蓉问道。
程立姝一笑,“那便对不住了,那便还是只能两人同时受罚,毕竟说好的两两一组。”
大家立刻明白了,程三姑娘这法子是好,这般强势之下,只怕同组之人也免不得要斗气,可最后却是以两人共同的得分宣布输赢。这样即便是真正有才气的,也未必能夺得魁首。
如此,这里所有姑娘有才或平庸便分辨不出了,大家都差不多,传扬出去,也不怕损了谁的颜面。
程立姝方才换了一身柳黄色绣有蔷薇枝藤的织金衫裙,梳了坠马髻,鬓边一支海棠春睡碧玉簪,耳朵上两颗莲子米大小的水润珍珠随着说话轻轻晃动,端的是艳若桃李,任谁瞧见,都会赞叹一句:好生纯洁的小姑娘。
只是这短短几句话却是令在场几位小姑娘态度起了变化。
谢兰茵笑笑道:“我觉得这法子甚好。”这是光明正大找枪手,谁能不爱?
阮清竹也咬着唇点头应了。
少甯无所谓,她本是过来跟着逗趣,输赢不重要。
只大姑娘程立雪脸色有些难看,她向来于诗词上无甚钻研,只怕同她一组的人待会会同她置气。方才行了几轮令,几位姑娘俱有帮手,程立雪输得多赢得少,被众人催促着灌了几盅果酒,这才让丫头町蓝寻了少甯过来,也是为了帮她找回些损失的颜面,不曾想现在竟分了组,便抢先道:“那我便先挑了,我同菀菀表妹一处。”
引来几位娘子啧啧,方雅蓉道:“表姑娘的才气大家都见识过的,程大娘子,你可不厚道。”
京中富贵之家的表亲,人们虽轻视,倒也愿意结交,岂不知东宫那位小严娘子,可不就是严家旁支的小姐嘛!因姿色好,这才飞上枝头。
虽然在座几位倶出自豪门望族,平日里也瞧不大起这些志在做妾的,但美貌是天赐的财富,说不得哪一日便有谁能一飞冲天也未可知,是以,便对貌美的少甯又多了几分和善。
程立雪与诸位姑娘大话:“菀菀表妹在燕京闺秀中,才气也是数一数二的,我便是脸皮厚些又如何?诸位若不信,自可放马过来。”
这边,少甯听完,却是微微蹙了眉。
且不论她才气如何,她方才在亭中还当程立雪是遇到了麻烦,这才匆匆而来,不料却只是争强好胜。她心下不免不瞒,但程立雪已然放出话去,她又寄居在程府,此刻拂袖怕是会让人指摘,只得暂压心中烦闷,坐下听令。
因几位姑娘寻了小厮挪动桌椅,两两一组,又奉茶上点心,闹得动静大了些,惹得水榭内的郎君们齐齐转过头来瞧。
谢兰茵倒是眼尖,只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朝这边顾看的谢家三郎,踮起脚来唤他:“三哥哥,你既过来了,便来给我们做令官可否?”
第19章
谢三公子名荣启,同谢兰茵都出自武安侯府大房一脉,嫡出。
男女席本以天然湖泊阻隔,水榭那头请了郎君们清谈,湖这头并水亭便划给了姑娘们闲话家常,但中间是水,并非结实的墙体,便有几个郎君在谢荣启怂恿下,唤下人划了小舟来,飘摇在水亭下方驻足。
众女娘们抬眼一望,便看到最前面一青年正摇着山水折扇,朝这位相望。
少甯因正对这滴碧湖心亭外,是以方一抬眼,便看清了那郎君的样子,只见其穿了件月白色绣着紫祥云纹的圆领儒衫,腰间系着白玉翠珏带,目光灼灼,似蓄了几分骇人的野性。
只一眼,她便觉得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起来。
守在她旁边的云萝也反应过来,小声蹲下来说:“姑娘,那郎君怎的眼睛总在你身上瞟?”少甯不欲惹事,便默声给云萝:“无事,别担心!”但实则她心中也是惴惴。
岂料那郎君竟顺着廊桥入得亭来。
谢家是侯爵门户,又是国舅,一方指挥使,身份贵重,是以谢荣启在世家公子哥中一向得脸,身边几个郎君见状,也跟着他一同过来了。
没了白纱阻隔,谢荣启倒是将亭中除却妹妹在外的几个小姑娘俱瞧了个真切,目光逡巡一圈后便直直落到了少甯身上,见小姑娘生得欺霜赛雪,绿鬓红颜,尤其是从背后望去,那一截怯生生藕脆脆的白嫩脖颈,却是让他心头焰瞬间升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