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再次默然,半晌后终听云依人幽幽道:“多谢任公子看重,依人感动于心。”
“姐姐,”任天翔动情地轻呼,“能否让小弟再见你一面?”“很晚了,改天吧。”云依人迟疑道,“公子若想见我,可随时来梦香楼听琴。”
“我不想做你的客人,最想做你的……朋友。”任天翔声音突然哽咽起来,“我娘死得早,她去世时就跟姐姐年岁差不多。看到姐姐演琴的样子,我就不由自主想起我娘……自从六岁之后,我就只在梦里见过我娘……”听到任天翔无声的哽咽,房门终于悄悄裂开一道缝隙,就见云依人两眼微红,在门里望着泪流满脸的任天翔,柔声安慰:“公子不要难过,如果你以后想听琴……可直接来这里找依人。”
任天翔破涕为笑,手忙脚乱地躬身一拜:“多谢姐姐!小弟……小弟不知说什么才好。我……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谢谢!谢谢!”
看到任天翔喜不自胜、手足无措的样子,云依人羞涩一笑,依依不舍地关上了房门。背靠房门她遥望幽暗虚空,突然感觉有种异样的情感,潮水般从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悄然泛起,渐渐弥漫全身,将她完全包围。她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不禁在心中暗问:我这是怎么了,竟被一个小男孩儿几滴眼泪打动?
问外,任天翔擦去满脸泪水,得意地盘算:看来这会跳舞的大美女,即将手到擒来。她是岐王的干女儿,我差点就将她推给了李白那个醉鬼,真是万幸啊!幸亏本公子心眼灵活,很快就意识到她的价值。通过她结交岐王,想必不是什么难事。万一玉真公主那条路走不通,还有岐王这条路备用,陶玉这宝贝,必将在我手中卖出大价钱!
悄然离开后院,任天翔回想起方才的演戏,心中暗自得意——看到姐姐演琴的样子,我就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的母亲——任天翔啊任天翔,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看来你越来越懂得如何打动女人脆弱的心了。不过说实话,她弹琴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像我娘,尤其方才她望着我的那种目光,还真像我娘当年一样慈爱温柔……
任天翔突然淬了自己一口,赶紧刹住这种危险的联想,暗暗告诫自己:任天翔啊任天翔,你备一个女人骗得差点掉了脑袋,如果再为任何一个女人动情,终有一天你会死得惨不忍睹。从今往后你不能再为任何一个女人动心,只有你骗女人,不能让你女人骗了你!
仔细擦去脸上的泪迹,任天翔回到酒宴,就见岐王已经离去,李白喝得有七八分醉,正披头散发在哪里仗剑狂歌。元丹丘见他回来,忙道:“任公子去了哪里?让我们好等。”
仍天翔赶紧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自罚三杯。”岑老夫子一声冷哼:“还喝?太白先生已经喝醉,你要喝醉,我们可没工夫照顾。”
任天翔微微一笑:“不敢劳岑老夫子操心,我还有三个随从,即便喝醉也无妨。”说着连干三杯,然后向二人拱拱手,“今日这酒已经喝到尽兴,小生向两位告辞。如果二位信得过,太白先生就请交由小生照顾,我的随从会平安将他载回住处。”
虽是诗仙和名士,喝醉了也跟寻常酒鬼一样麻烦。元丹丘与岑老夫子从来都是让人照顾的主儿,哪有心事照顾别人?况且二人又没有带随从和门人,见任天翔主动提出照顾喝醉的李白,二人自然是没意见。
褚刚在外面叫了一辆马车,与昆仑奴兄弟将几乎烂醉的李白抬上车,任天翔这才与元丹丘和岑老夫子道别。马车离开梦香楼后,褚刚有些不解地嘀咕:“公子为何要争着照顾这个醉鬼?”
任天翔淡淡一笑:“我们有事求他,照顾他就如同放债,他一定会加倍回报我们。”褚刚有些将信将疑,不过却没有再问。马车最后在任天翔所住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昆仑奴兄弟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李白抬上楼,并仔细为他抹去满身污迹,这才将他抬入新订的客房。
直到第二天下午,李白才从梦中醒来,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不由失声高呼:“我这是在哪里?快来人!”
一个相貌柔美的年轻人应声而入,笑着回应:“太白先生是在我住的客栈。昨夜太白先生喝多了,小可不知太白先生的住处,只好将先生带到这家客栈歇息。”
李白晃晃依旧有些昏沉的头,依稀想起昨夜的情形,忙道:“多谢任公子,我现在没事了。公子为我做了这么多,要老李如何报答才好?”
任天翔也不客气,直言道:“我想请太白先生将我引荐给玉真公主,不知太白先生可否帮忙?”“没问题,小事一桩。待公主来了洛阳,我亲自带你去拜见。”说到这李白有些奇怪,“公子见玉真公主作甚?”
任天翔半真半假地笑道:“我有一宝,想献给玉真公主,求她为在下谋个前程。”李白微微一哂:“那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想玉真公主什么宝贝没有见过?有什么宝贝能让她动心?再说公主早已不问政事,决不会再想皇上推荐任何人。”
任天翔笑道:“太白先生尽管带我去见公主就行,其他事先生不用操心。”李白伸了个懒腰:“看在你那坛好酒的份儿上,老李带你去见公主。不过我劝你还是打消献宝钻营之心,免得让公主赶了出来,令老李也跟着脸上无光。”
任天翔笑而不答,只问:“先生想喝什么酒?我这就让人去买。”
李白摆摆手:“已经叨扰了一夜,不敢再劳烦公子。老李走了,一旦玉真公主来了洛阳,我会来找你。”
目送着李白渐渐远去的背影,任天翔突然就在想,这个以诗文名扬天下的名士,不知道胸中压抑着怎样的情感,才能让感情的火山从笔下爆发,写出一篇篇令人击节赞叹的佳作。
任天翔正在胡乱猜想,突见小泽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进来,脸上有压抑不住的兴奋红晕,嘴里不住叫道:“出事了!出大事了!洛阳城出大事了!”
任天翔忍不住呵斥:“慌什么慌?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没学会从容镇定这四个字?”小泽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神秘兮兮地凑到任天翔跟前:“这个事太刺激、太血腥、太他妈的暴力了,让人想镇定都不行!现在满大街多在谈论这个事,各种小道消息满天乱飞。”
任天翔忍不住给了小泽一脚:“你也学会吊人胃口了,究竟何事?快说!”小泽凑到任天翔耳边:“商门即将继任门主的岑老夫子,昨晚让人给咔嚓了!”
17 商门
任天翔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泽怕他不明白,又在自己的脖子上狠狠比了个手势:“一刀断首,干脆利落!听说血溅了三丈远,半条街都染红了!”任天翔愣在当场,不敢相信昨天还在跟自己一桌喝酒的岑老夫子,一夜之间就身首异处。片刻后他才问:“谁干的?”
小泽耸耸肩:“要知道是谁干的,也就不算什么大事了。听赌场的癞子阿三讲,那一刀准确凶狠,就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做不到,只有杀人无数的绝顶高手,才可能干得如此漂亮。癞子阿三的舅舅也是衙门的仵作,据说他干了一辈子仵作,也没见过这么凌厉的一斩。”
说话间褚刚也从外面回来,见他神情呆呆,任天翔便知他也知道了这事,不由问:“你怎么看?”褚刚惋惜地摇摇头:“岑老夫子是昨晚与咱分手后,在回去的路上被人狙杀。从现场的痕迹看,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被人一刀断首,干脆利落得就像是伸着脖子让人宰。那一斩的迅捷凌厉我从未见过……”
任天翔对武功细节不感兴趣,只问:“你认为可能是谁干的?”
褚刚皱起眉头:“岑老夫子是来接任商门门主之位的,他一死,无疑是洛阳郑家的嫌疑最大;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被人斩杀,凶手很可能是他不防备的熟人,这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