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以前皇上的心一直都在她身上,只是如今,皇上好像对她……”陈忠欲言又止,怕口出不逊,这两日常在泰和殿出没,多少也感觉除了一点不寻常。
“你这么说,朕也有所感觉,当日她糟了那样的罪,朕就疯了一般把齐晏就地正法,若留他一命严加审问恐怕就可以查出幕后黑手,如此,姓葛的绝对难逃一死。”
韩子嫣听到这些,心中一动,原来赵翊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原来他没那么绝情,恐怕现在的冷漠是暂时无法接受自己,或许过些日子,时间流逝,他淡忘了那件事,就能像以前那样了,想到这里,韩子嫣的心情陡然变好了许多。
“皇上真不该这么冲动,齐晏不死,姓葛的老匹夫绝对有所忌惮,不过,瓦解姓葛的势力非一朝一夕,皇上无需急迫。”
赵翊深叹,“他在朝堂一手遮天,朕不急才怪,今日他又在朝中提出让其子葛云接替齐晏的职务,朕还没有允他,但群臣一并上奏,奏折堆成了山,臣打算将韩至召回朝堂……”
闻此,韩子嫣迫不及待地闯了进来,打断他的话,“为何要召我爹回朝?他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已经无法为江山社稷分忧。”
说来韩至已六十有余,腿脚一遇阴雨天就疼痛难忍,在沙场上征战几十载,后颈曾受过一次重伤,至今为止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转头,做儿女的哪有不心疼自己亲爹的,一听闻赵翊要把韩至召回朝堂,韩子嫣就惊了。
赵翊目光如炬,看她未洗漱,未梳理发髻,一头青丝稍显杂乱地散在腰间,皙白透亮的脸上一双朦胧水雾的眸子,还透着一股未睡醒的慵懒之态,似乎一看到她就莫名地冷酷,“你怎么会在外偷听?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皇上要治就治,我不怕,只要皇上不让我爹再去边关驻守,我任由皇上处置。”其实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就是觉得皇上对她还没到不能容忍的极限。
“好,竟然这样,那朕就交你做件事,过几日朕邀皇后到御花园赏花,你负责把皇后推倒。”
“为何?”
“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但是推倒皇后的罪责,恐怕你要受点委屈了。”赵翊收了目光,转向陈忠,“朕还有事吩咐陈忠,你先退下吧!”
韩子嫣懒得多问,却也不走,形同木桩立在原地,好像刚才的话从左耳进了,右耳出了,完全没能支配她的四肢,这般与他作对的行径自然不讨喜。
“朕让你退下!”赵翊眼梢瞥她,语气没了先前的温和,寒冽了几分。
她就是不动,心里有话想问他,昨晚把她安置在软榻上,是几个意思?她记得喝醉了,误打误撞地破坏了她的好事,又昏昏沉沉倒在他的寝殿里睡着了。可他如果真的生气,应该把自己扔出殿外才对,怎会好心好意地让她安眠在软榻上还在她身上盖了锦被?这一明显示好的行为,让她觉得赵翊前几日的冷冷相待许是与自己在赌气,毕竟装死骗人这等事可是欺君罔上,当可问斩的,但他回来都没提及一句,这说明了很大的问题。
“我还有话要问皇上呢。”韩子嫣柔柔弱弱略带甜美的嗓音让赵翊不禁一怔,惊诧好奇的眸光流转停滞她身,便见她的脸上挂着委屈,小嘴撅起,灵气中少有的娇嗔可爱。
无缘无故地撒娇?赵翊甚感不可思议,让他有种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既视感,从她入宫以来可没有过这般举动。
“皇上,不如下臣先行回避。”陈忠看二人目光相缠,赶紧颔首退出,生怕打扰了彼此暗送秋波的情愫。
男人终是抵挡不住女人撒娇卖俏的样子,见陈忠识趣地退下,赵翊竟没表态,这就是默认允了。
“你要说什么赶紧说。”赵翊坐在桌案边缘,拿起一卷简牍,缓缓打开,似乎装出一种不在乎的样子,垂眉敛目。
韩子嫣走至他跟前,抿抿唇,想了想开场白,最好能一问定乾坤。
“你还爱我吗?”不行,这问得太直白,他要回答的也很直白不爱,那不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你爱过我吗?”也不行,爱过和没爱过都是过去式。
再思量一下,不能围绕这个话题,千思百转后,她问了一个最蠢最傻的问题。
“为何回了皇宫,皇上不定我欺君之罪?”
赵翊掀眸,视线由她系着白色襟带的腹部缓缓向上延伸,直至她精巧的下巴,凝神片刻,不咸不淡道:“你很想受罚?受虐?”
韩子嫣一顿,这是在骂她吗?
“谁会想被罚,只不过,我欺骗了你,你就没想过惩罚我?或者与我赌气之类的?”
“你如果再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就退下,朕没时间陪你疯!”赵翊不耐烦的垂目。
韩子嫣嘴撅得极高,趴在桌案边沿,与他的视线保持水平,“赵翊,你看着我,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打算一直这么待我吗?”
“你敢直呼朕的姓名?”赵翊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矜贵笔架不由一震,冷峻的五官布满阴沉沉的乌云,晕染微红的黑瞳燃起熊熊烈火,似要将他吞噬。
韩子嫣不寒而栗,睫尖颤了颤,低不可闻地喃喃一声,“对不起,我不敢了,请皇上恕罪!”
变脸如风云变幻一般猛烈,韩子嫣显然招架不住,赶忙道歉,却丝毫没压下他的勃然大怒。“朕警告你,以前的朕不是现在的朕,你最好少在朕面情肆无忌惮,如果惹了朕,不仅你要处罚,你的家人也别想幸免,给朕出去!以后不召见你不许再踏入正殿半步。”
韩子嫣好委屈,以为表达了抱歉,他就会消了气,不再赌气,可他反而更加气势汹汹,她不甘心,遭受的那些罪过,不都是因为他吗?心中的冤屈越积越多,如
地下涌动的火山,终于忍不住喷涌而出。
“皇上不是以前的皇上,那我呢?皇上有想过我吗?以前被皇上强霸娶进皇宫,我的人生从那一刻就全毁了,我不能与爱的人厮守终生,却要整日对着皇上强颜欢笑,日子长久,伺候皇上,怀了身孕,可却被太上皇后陷害痛失骨肉,皇上不怜惜还害我终生不能生育,不能当娘,这些皇上都不记得了是吗?就算后来我装死欺骗皇上,皇上可曾想过我的难言之隐,如果皇上肯放手,我又怎会受辱?发生的这一切皇上难道没有丝毫的愧疚吗?”
赵翊沉了口气,“你这样指责朕,是想朕自罚吗?”
“不是……我没这么想过,我就想让你知道,长期的相处,我爱上了你,所以我才不甘心,不甘心放弃得之不易的这份感情,赵翊,你就一点都不爱我了吗?”
声声震耳欲聋的质问,刺了赵翊的心,他一时噤声无语,爱与不爱忽然就在脑中交织纠葛分不清楚,仿佛陷入了一团混沌的迷雾中,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