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又温和的叮嘱了许久,最后,她摸了摸儿子的脸,笑得开心满足。
“能在走前见一面,妈已经很满足了。”
她用力握了握儿子的手,“好好的,我在下面才能放心。“
她回头看了眼远处,新死时没来及踏上的路,已经出现在远方,路的尽头还站着两名阴差。
袁永祥开了天眼,自然也看见了那两道模糊的身形,他心头一颤,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妈。”
老太太拍拍儿子的手:“要是有缘分,咱们来世还做母子。”
袁永祥心头一梗,疼得他险些弯下腰,脑海中浮现出太多往日与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想,若有来世他一定不会再犯今世的错,好好保护和照顾母亲,让她一世无忧,不必再像这一生为了他吹风淋雨,操碎了心。
陈岭冲远处的阴差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能不能等一会儿,他还有话想问老太太。
隔得太远,阴差还以为青年在叫他们过去,瞬间从由远处拉近,凭空出现一般立在陈岭面前。
陈岭以为两人是来跟江域打招呼的,礼貌的问候一句后,说:“你们三个聊吧,我跟老太太单独聊聊。”
两个阴差的脸已经很白了,闻言又白了几个度,活像是在脸皮上刷了一层僵白的腻子。
两人诚惶诚恐地鞠躬:“先生。”
江域颔首,挥手示意他们去旁边待着,隔着几步远光明正大的听陈岭跟老太太说话。
陈岭:“老太太,我先问您一句,申家兄妹是怎么给你喝的湖水,是直接让你喝下,还是掺杂其他东西里的?”
“是掺在正常的饮用水里的。”
老太太经历过不少起落,一眼就知道青年在想什么,她道:“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小时候我家里穷,家里没有井,也没有自来水管,我父母就去河边打水回来。”
她眯了眯眼睛,缓慢道:“那水有一股子土腥味,有时候入口还能感觉到泥沙。他们第一次给我喝水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但申明月说家里的净水器坏了,我就没有多想。直到后来快要不行了,我才知道,我这是被人害了。”
谈及往事,老太太的话就关不住了。
一个好好的大活人生生的被人给害死了,再豁达心中也不可能没有怨气,陈岭安静等她接下来的话。
老太太叹了口气,眼底流露出一丝失望,“明月平日里对我的确不错,但从一个多月前开始,她就开始疏远我,好多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在防备我。”
“记得那天,我不大舒服,头昏犯困,直犯恶心,就想下楼去找阿姨,让她帮我给医院打个电话。却无意中发现,申明亮和申明月竟然搂搂抱抱坐在我儿子的书房里。”
这件事直到现在仍旧带给老太太极大的震动。
在她看来,无论有没有血缘,两人既然在一个户口本上,只要有逾越那就是背德,是令人不齿的行为。
陈岭看她气得厉害,抬手替她拍背顺气。
老太太缓了几口气,继续道:“我没有进去,就一直站在门外偷听,听他们两人之间是如何的情深,听他们是如何联合公司里的人坑我儿子。最后的时候,他们说起了我,说我每天都在家呆着,妨碍他们姐弟俩约会。”
那天的事情如同被画在了一张画布上,分毫毕现,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十分清楚。
老太太:“原来,他们敢那么大胆的在家里私会,是因为他们以为我会下不了床,是因为他们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在饭菜里给我下了安眠药!”
“我气得失去了理智,忍不住冲了进去……申明月当时吓坏了,很快就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求我不要把事情告诉永祥。”
“这样一个女人,我自然不可能让她留在家里。”
老太天漆黑的眼睛闪了闪,声音变得悠远,轻飘飘的,“我让她跟申明亮去自首,然后主动跟我儿子提出离婚,作为交换,我可以不把她的丑事说出去。”
能够猜到,后来申家兄妹起了杀心,申明亮回蓝湖镇取了湖水,然后由申明月将其混进饮用水中让老太太喝下。
倘若当初老太太没有心软,没有信了那对男女的缓兵之计,很多事情都将会不一样。
诉说完往事,袁老太太身上弥留的最后一点怨气也消失了。
陈岭忙问:“冒昧的问一句,临死之前,您有感觉到什么,看到什么吗?”
老道说过,湖水能了结人的性命,能让人含笑离开。
笑是个很微妙的词语,开心可以笑,不开心也可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