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到第三天,俩人身心俱疲。
萧煜脸色苍白,眼里现红丝。原本一丝不乱的发髻散了,一头黑亮乌发分垂两边,身上穿的还是三天前的夜行衣,三天下来,一身臭汗味。
这是最不能容忍的事,萧煜淡淡蹙眉。
——如此模样也不显狼狈,萧煜温润的脸显出淡淡的冷峻清高,架住范思诚正面劈来的一剑,他悠悠开口,语气听起来精神状态还好。
他还替范思诚‘操心’:“范三公子竟然陪着我在这里斗了三天,连衙门的公事也不去照应。看来大宋衙门好混,不过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领着朝廷的俸禄,假公济私、混天度日。”
范思诚不言语。头发散乱,身上的衣裳七零八落,到处都是些小伤口,血痕遍布。吃过多次亏了,范思诚再也不敢说话分心,紧闭了嘴,丝毫不敢再对萧煜手中的剑掉以轻心。手腕一抖,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招式已成了防守为主。
从第三天一早,萧煜开始主动进攻。进攻之余还有闲心开口:“听说你父亲新任了宰相,或许,你这个御使刑台官儿,也是靠你老子得来的?”
这话换以往任何时候范思诚一定受不住,但这时他脸色发青、目光泛狠意,却仍是没开口。
“我三弟每一步仕途都是靠他自己的本事得来的。比功夫萧公子或许略胜一筹,但也不能就此否定了我三弟其他方面的能力。”还是一旁的范彦诚看不过去,出口为弟弟开解。
作为亲哥,眼睁睁看着弟弟被对手打得这么狼狈而不出手,范彦诚也算是君子了——萧煜眼角余光瞟一眼范彦诚,没有反驳。
范思诚心知萧煜这时又想激自己动怒,这时看似输定,他却仍心存着侥幸,后退两步避开萧煜的进攻,他也同样想扰乱对方的心神。
范思诚冲着墙上的小孔,沉声对外面的守卫说道:“我吩咐你们拿着我的令牌去衙门里找巡抚大人调兵来,可调来了?”
外面有人答:“一切都安排好了,已在四周埋伏好。只要清风寨有人敢闯进来,保准一网打尽,叫他们有来无回。”
“你以为胡乱几句话就可以唬我?”萧煜冷冷地说。手中剑收势横立胸前,萧煜悠悠地说:“我就不相信官府里都成了你的人。你就不怕他们一来,我说出你们的密秘?到时他们一搜,万佛斋藏走私军械的事不就曝光了?”
范思诚意味深长地笑:“万佛斋这座石屋里帮客人保管的都是很贵重的东西,哪里有什么朝廷严查的违禁品!”
萧煜眼神一凛,墨眼微眯:“你说过万佛斋有秘道,这么说你们提前转移了那些东西?”
范思诚冷哼。他就不相信萧煜还能稳得住,这时赶紧闭嘴不再多话,欺身而上,使出‘分花拂柳’式剑招,剑光转守为攻。
萧煜一边接招,心中沉吟。想到自己已失踪了三天,夏成和阿呆那天晚上守在万佛斋外面亲眼看到自己进来,范思诚以御使的身份调来官兵把守,这阵势非同小可。云彤若召集清风寨的兄弟们闯进万佛斋救人,无异自投罗网。
这已是第三天了,好歹冒险试试看能不能靠自己脱困,不能再等!如此一想,萧煜手中剑一翻,用另一面对上了范思诚手中的长剑。
叮噹一声,范思诚手中长剑应声断折。萧煜手中的宝剑双刃,一面是普通剑锋,一面的剑锋削铁如泥。一招削折了范思诚手中的剑,二招又至,眼看就要一剑点到范思诚的喉咙。
斜刺里一把大刀飞来,范彦诚大喝一声“接住!”,大刀打偏萧煜剑尖的同时,刀把到了范思诚手里。
同时响起了范彦诚的声音:“他手里已没有了剑,这时你还要下手,既然我在这里观战,就不允许这样不公平的事发生。所以刚才我那一刀并不算偏私。”
萧煜没理由反驳,抬眼看范思诚拿在手里那把刀。刀宽半尺长三尺,刀面乌黑锃亮,在半明半暗的石屋泛着森森的寒光,这是范彦诚随身带的那把大刀。原来也是一把宝刀,现在到了范思诚手里,萧煜手中的宝剑失去了优势。
范思诚把刀在手里掂量,皱眉,似乎并不满意。萧煜充大方,“看你那把刀似乎不称手,不如我们赤手空拳再比?”
“好。”范思诚看萧煜反手剑入鞘,便也把刀放一边。刀一放,眼前一花,萧煜身影到,右手变掌为抓,一抓抓向范思诚胸口,范思诚右手去拨,同时后退一步。
萧煜一抓本是虚招,这时全身力量灌注在左手,内力鼓得长袖风鼓,同时左手呯地一拳击结结实实地打在范思诚的胸口。
范思诚踉跄两步才站稳,眼冒金星的同时,喉咙一阵腥甜的血腥味。
范思诚稳了稳神,立马摆好防守的姿势。提内力强压住心慌,憋下翻涌的气血。
范彦诚看出弟弟神色不好,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止他们继续斗,这时石屋外突然一阵骚乱,紧接着响起刀剑相击声。
“怎么回事?清风寨的人这么快就来了?”范彦诚大喝一声。
“不是清风寨的人。”外面的守卫答,“是一个姑娘闹着现在就要提货,带着人闯进来了!”
“不是说让你们挂出牌去,说明这几天万佛斋暂时歇业么?”范思诚声音有点虚。萧煜嘴角一翘,眼睛盯着范思诚,眼角余光时刻注意着铁门前范彦诚的动静。
范彦诚稍微被铁门外的动静吸引,他在侧耳细听,听到刀剑拳脚中一个女子说话声。
“一个女子都能闯进后堂来,你们怎么那么没用?”范彦诚脸有愠色。
门口换了一个人声,颤颤的中年男子的声音:“那姑娘是万佛斋的客人。她带来的五六个人都是绝顶高手,她闹着现在就要提货,不然就要砸了万佛斋。也不等我们解释,直接就往这后院石屋里冲进来。官府的人倒是在外面,可她手里有存单,又牙尖嘴利的,外面的官兵也没敢拦。她——”
外面中年男子的声音蓦然停了。一个不软糯不甜腻,却让人一听难忘的好听女声带着笑音道:“陈掌事是吧?我带人来取货,又不是来上门打劫的。你这慌慌张张推托不让我取货,是不是你们万佛斋准备关门大吉,私底下要卷了客人的东西潜逃了?”声音渐渐清晰,一步步往石屋跟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