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雀儿没有调到房间。羌氐市医院这几天病人多,已经住满了。
兰妹儿很沮丧,坐在刘雀儿的床边,剥了一个香蕉往刘雀儿的嘴里喂。刘雀儿看看隔床的老何,不好意思,没有张口,伸出手去接。
兰妹儿不给他。“你说,这香蕉像啥?”兰妹儿说,“别不好意思,我伺候你,你还不愿意?”
“还没尝到味道,哪里晓得像啥。”刘雀儿左右摇着脑壳,躲避兰妹儿送到嘴边上的香蕉。
“我说形状,”兰妹儿说,“形状像个啥?你说上了,我就不喂了。”
刘雀儿伸手捏住香蕉的根部,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阵。“像红苕。”他说。
“不,错了,”兰妹儿说,“吃。”
刘雀儿再看:“像,像一根黄瓜。”
“还是错。不过沾了一点儿边。”兰妹儿满意地笑着说,“谅你是说不上来的。不用费劲猜了,吃吧。”
刘雀儿再看一眼老何,见老何眯上眼睛假装睡着,就张开了嘴巴。
兰妹儿把香蕉伸进刘雀儿的嘴巴,在他的牙齿还没磕上的时候,又抽出来了。
刘雀儿张开嘴巴不明白她的意思,兰妹儿又把香蕉塞进去。刘雀儿几次没有咬住,兰妹儿咯咯咯地笑起来。
刘雀儿抿一下嘴唇,“有些像野蜂蜜。”他说,“就是没有野蜂蜜甜,有点麻,有点涩。”
“以后你就晓得了,”兰妹儿把香蕉使劲塞进刘雀儿嘴里,“吃吧傻瓜。”
刘雀儿差点儿被香蕉哽住,又不好意思吐出来,只得半张着嘴,囫囵嚼一下就咽下去,喉咙咕噜一声响。
兰妹儿正要给刘雀儿喂第二根,薛大夫就进来了。“多恩爱的小两口啊,”
薛大夫羡慕地说,“看来,生病,有时候是享福啊。刘雀儿兄弟,你的福分不小啊。”
刘雀儿不好意思地低了一下头,脸红起来,咧开嘴笑。
“他有福不会享,”兰妹儿抱怨起来,红红的嘴巴翘起,厚厚的嘴唇对准薛大夫,“他不会吃香蕉。”
薛大夫也笑起来,“你会,你教他嘛。”薛大夫说,“你咋会的?你聪明,他老实嘛。”
“要是我们两个都像他一样老实,那可咋办?”
“还有我嘛,”薛大夫说,“我天生就会。”
“你吃的多嘛,不仅是会,还吃出经验来了。”兰妹儿就不高兴起来,把剥好的香蕉往薛大夫嘴前晃一下,收回来交给了刘雀儿。
薛大夫在刘雀儿的床边上坐下来。“不说香蕉了,有你兰妹儿吃够的时候,”
他把一个塑料袋子放在刘雀儿伸着腿的被子上面,“老兄这病呢,药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剩下来就是慢慢地将养了。我这里有些药……”
薛大夫看看隔床的老何,把头伸到兰妹儿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这是别人退下的,便宜得很。”
刘雀儿也听见了。他明白,薛大夫是有意要他听见的。
薛大夫又提高了声音:“这院呢,是没有住头了,枉花钱,枉耽搁时间。老兄你回去,吃好一点,休息好一点,把这些药吃完,就完全康复了。”
“我能出院了?”刘雀儿说,很高兴的样子。
“出院了,我已经把出院的手续给你办好了。”薛大夫从胸前的衣兜里掏出几张字条来,“住院简单,手续麻烦。我怕你费神,替你办好了。”
兰妹儿就更加不高兴起来:“你也不早点说,想叫他领你的情啊?没门儿。”
兰妹儿忸怩一下身子,“已经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来得及。”
“有车啊,还有一趟去桑树垭的车,”薛大夫说,不明白兰妹儿忸怩的原因,“只是回家就要黑了。”
兰妹儿就着急起来:“我不是说没有车,我是说,我来不及收拾的。”
现在薛大夫明白了兰妹儿的意思:“你也要回去?”
“你是大夫,不晓得病人要人伺候?”兰妹儿理直气壮起来,“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又远,回去收拾就赶不上车了,这可咋办。”
刘雀儿也着急起来。“你就不用送我了,”他说,“我能行,不要你伺候的。”
兰妹儿一根细长白嫩的指头就戳在刘雀儿的额颅上。“你把自己不当一回事,我还放不下心,”她说,“我心疼你嘛,哪个叫我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