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恹恹的哥哥,你在偷听嘛?”甜甜腻腻的嗓音突兀地自木梁上方传来,阮棂久掀起眼皮望去,就见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正利索地扒拉开船舱顶部的木板,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冒了出来,两条羊角小辫顺着小脑袋瓜探头探脑的动作耷拉下来,一晃一晃的,甚是天真可爱。
阮棂久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在歌舞坊递了他一件扎眼金衣裳的鸯儿。
鸯儿:“哥哥这么大个人还偷听别人说话,不知羞~不知羞~”
阮棂久脸上的诧异一晃即逝,转而怼道:“是我偷听不知羞,还是你偷看不知羞?”
拆船板这么大的动静他都未曾察觉,看来自己身体尚未恢复,不宜轻举妄动。
“鸯鸯才没有偷看呢!鸯鸯只是刚巧路过!”鸯儿从船顶钻出,一个翻身旋转落了地,鼓着腮帮子争辩。
阮棂久以大欺小颇有经验,与她周旋道:“路过,打哪儿路过?”
鸯儿皱着眉头绞尽脑汁憋了一会,举手指着头顶,说:“从上面路过!”
阮棂久:“你个小娃娃在船顶做什么?定是瞎说。”
鸯儿叉着腰怒道:“鸯鸯没有瞎说!鸯鸯在做正事!”
阮棂久佯装不信:“什么正事?”
鸯儿脱口而出:“楼主要清净,鸯鸯就帮忙把多余的人丢下去喂鱼!”
阮棂久:“……都丢下去了?”
赵佑运也扔下去了?
除了赵佑运的下落,阮棂久此刻有诸多不解困扰这他。
比如,
外头那个以秋海棠的身份与唐少棠攀谈的人,真是霓裳楼的楼主?
她是秋海棠?唐少棠的亲娘?
亲娘就这么照顾儿子?
确定是亲生的?
又比如,
自称鸯鸯的小丫头,奉楼主命将一船的人丢下去喂鱼。
是与赵佑运素有怨仇,还是冲着他来的?
鸯儿不等他细想,嘀嘀咕咕着摩拳擦掌:“唔,你没有乖乖躺着不动,你还偷听,你这样会吵到楼主的,鸯鸯要把你也丢下去喂鱼!”
她意已决,出手就是杀招,一段黛色的绫罗如细蛇咬向对手腰间。阮棂久侧身退了两步,身影一闪,一个转身绕至鸯儿身后,反手就将人擒住。这一手躲闪擒拿的功夫使得行云流水,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自小没少应付比自己身量矮小的对手。
阮棂久弯下腰,轻声道:“嘘。偷听可不能闹这么大动静。”
鸯儿双手动弹不得,便抬腿朝着阮棂久的髌骨猛地踹出一脚,用足了十分的力道。阮棂久转足往旁侧偏过一步,让她扑了个空。他手上力道不松,摇头调侃道:“小丫头出手别这么狠毒,我的腿要是被你踢断了,你来背我不成?”
说罢,阮棂久想了想,倘若他真走不动,估计背他的得是外头那位。
这么一想,他似乎还觉得有点得意。
鸯儿一扭头就撞上阮棂久喜上眉梢的表情,她只觉对方小人得志的样子十分恼人,张开嘴正要破口大骂,却听外头起了大动静。回神时,她已经由阮棂久拎着踹开了门,踏上了寒风习习的甲板。
江风拂面,船头有二人迎风而立,持剑相对。他们二人似是刚交过手,正僵持不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阮棂久:“?”
他闻声而出,本想光明正大围观这对母子相认的场面,谁知闯入的竟是一场诡异的战局。他眼前的二人不似和好如初的亲人,而是翻脸相杀的仇敌。
怎么回事?
刚才不还好端端说着贴心的话吗?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决裂了?
好一个母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