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红云好像满不在乎,做个鬼脸走了。临走的时候,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毛纸裹着的小包放在了桌子上。
“这包里是什么。”
“我走了以后自己看。”说完打开房门下了楼。送走了贺红云,他解开捆绑纸包的纸绳,一层一层的,三片儿还冒着油花的馒头片露了出来,“啊,太好了。”两只手搓了几下,没动那几片馒头片,而是看着油炸馒头片了一会儿呆。他估计蒋秀英都不知道顾一鸣对油炸馒头片情有独钟。他粗略地算了一下,如果按照每周吃掉四个馒头片的馒头计算,这几年除一日三餐外,他额外吃掉的馒头至少有一千多个。这个习惯贺红云是去年同学聚会后才知道的。馒头片上没有署名没有条形码也没有防伪标志,但他一闻就知道出自哪家小吃店。
“贺会计走了?”蒋秀英走了进来,问。
顾一鸣抬起头笑了笑,说:“你说贺会计就是聪明,他就知道我爱吃哪家炸的馒头片。你看这馒头片不焦不糊不咸不淡不软不硬,正和我口儿。”
“是单单在馒头片上聪明吗?在别的方面不聪明吗?你看你,只要见到贺红云,小脸儿那叫灿烂,小眼儿那叫放光。等人一走,脸跟着就耷拉下来了。”
等到乌云退尽了的时候,天色已经到了黄昏,落日的余晖映在西山头上,映在龙凤小区的法国梧桐树上。顾一鸣非常认真地改了改这个方案,蒋秀英对方案的具体内容提出了很好的意见,当审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站起来伸了伸酸了的腰,长舒了一口气。
张磊骑摩托度快,撇下钱守义和菲菲独自回了家,莲子在家还纳闷儿呢,一天不着家有什么可说的?她想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张磊回家,让几声闷雷给闹的,下午停的电到现在还没给送上。张磊来的电话她也没听见,可能是正好到钱守义家敲门时来的。她没等张磊回来吃晚饭,自己简单地吃了点儿,没有急于收拾碗筷,坐在饭桌旁透过微弱的烛光看着紧闭的房门愣。
顾一鸣听了蒋秀英刚才的一番话,心里不停地打鼓,“难道她知道自己与贺红云的秘密?或者看出什么了?”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儿的一角儿,望着外面华灯初放的大街。九曲河两岸新安装的路灯交相呼应,来回穿梭的汽车灯光如柱,各类商店的门前霓虹闪烁,进出人群犹如穿梭,他半晌无语。蒋秀英说完那些话后看到顾一鸣没言语,有点不知所措,难道言重了吗?
她走到顾一鸣身后,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头自然地靠在了他的宽厚的后背上。顾一鸣转过身,拉着夫人的一只胳膊,一直拉到座椅旁,摁了摁秀英的肩膀,示意她坐下。“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是老板,下面的员工有男有女,老板与职工有接触这很正常,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再有,我和贺红云的关系跟你说过多少遍,只是同学加员工的关系,没有别的。”
蒋秀英也感觉到刚才自己说话有点冒失,伤了顾一鸣的心,她一边抚摸着搭在自己肩上的顾一鸣宽厚的手,一边擦拭着脸颊上眼里流出的泪水,她每每回想这么多年走过的路程的时候,心里不免有种愧疚感,特别是看到邻居每到周末大人领着孩子出入儿童乐园或小区公园的时候,心里总不是滋味,每当这个时候邀他出去逛逛,他总推脱有事情不出去,这可能是男人的一种尊严,一种责任。
记得在搬入新房后的几天,顾一鸣无暇顾及搬家后的收拾,从南方回来只在家呆了半天就被县政府叫去组团去福建考察了,家里又剩下蒋秀英一个人了。
外面无雷无闪,却下着如帘的秋雨,好像在窗前挂了一层层水幕。她搬过一张藤椅,坐在宽阔的阳台上,翘起二郎腿,看着雨打梧桐心理满足了,她晃晃悠悠地摇起了藤椅,没想到新买的藤椅太不经摇了,没摇两下就听“啪”的一声藤椅腿坏了,秀英摔在地上,屁股摔得好疼呀,疼得她喊出了声音。
邻居大姐听到了椅子折腿的声音,迅跑出来想问个究竟。敲了几下门,怎么也不开,心里有种不祥之兆。蒋秀英何尝不想站起来开门呀,两条腿好像不是她的,怎么也站不起来。她一边应付着一边向门口挪动。平时要是去开门,用不了三秒,今天不然,在地板上挪了半天也没挪几步。敲门声渐显急促,外边好像在商量别的救人办法。就在这时,房门的门把手有点晃动,说明门里面的人是安全的,并有打开房门的**。门外的大姐屏住呼吸,看着门把手缓慢的晃动。五分钟过去了,房门终于被打开了。看到蒋秀英的摸样大姐惊呆了,马上意识到,必须及时送医院救治。在大姐两口子的搀扶下,到楼下打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就来到了医院。
大夫把蒋秀英直接推进了急救室,邻居两口子被止在了急救室的大门外。进进出出的都是白衣飘飘,带着小白帽的护士,每人胸前都别着一个胸章,上面写着她的姓名。怎么能找到她的老公成了邻居的大问题,正在他们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蒋秀英从里面捎来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让他们打这个电话告诉他这的一切,他会来的。邻居大姐打电话去了。不到一根烟的功夫,顾一鸣就来到了这里,经大姐介绍,他大体上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经过漫长的等待,急救室的大门紧闭了四十多分钟后终于打开了,蒋秀英由两名护士扶着缓慢地走了出来,顾一鸣马上前去抱住爱妻,抚摸着身体受伤的部位,询问着伤情。蒋秀英说:“没有大奈,回家呆几天就好了。”
“不用住院吗?”
“医生说了,没伤着筋骨,只是肌肉拉伤,不碍事儿。”
“我听到邻居大姐来的电话可把我吓坏了,你知道吗,我当时正算着这个月的收入呢,还差一点就完了,听到电话后立即把账本一摔就要走,贺会计说,算完再走吧。我跟他们说,我老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是赚了一千万我都没用,现在我要的是老婆,然后才是钱。说完上车就跑来了。
“媳妇,我饿了,该做晚饭了。”
蒋秀英抬起头看到窗外月光如洗,亮如白昼。“八点了,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羊肉面条好吗?”
顾一鸣点点头,在夫人的额头亲了一口回到了字台旁。看着夫人离去的背影,他脸上露出一丝丝苦涩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