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楠用力咬了咬牙,像是要狠狠咬断自己读不懂气氛的舌头,那股感觉回来了,他全身的力气去哪儿了?别走,我需要你们,别走……
“它为什么会在这?那些……怪物……”楚楠挣扎着捂住脸庞,痛苦地从声带中挤出剩下的呕唾,那真相的重量如钢铁,如刀刃,痛得他流下了眼泪。
楚楠眨眨眼,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他最终还是没有跪下去,没有倒下去,他只是抱着头,痛苦地干呕,颤抖着缩在自己煎熬的躯壳里。
滴答,滴答。
“他……”楚楠转过身。
他痛苦着,颤抖着想要跪下,痛苦着,颤抖着维持着站立。
这一刻,几乎像是有两个灵魂在这脆弱的身体中挣扎,一个灵魂颓丧地想要瘫进这血水,另一个灵魂则呕吐着分析与真相。
克罗格看着他,看着这个悲伤的男孩。
楚楠闭上眼睛,涕泪横流。
该死。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对上了。
居然是这么简单的策略吗?他妈的,偏偏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把我们全部都骗倒了。
“那些怪物,那个换皮者,它的存在就是让我们离开大厅,用杀戮用战斗,把包括士官长在内,剩下所有还聚集在教会大厅里的人转移到医疗所的门前,我们刚刚就在路上遇到了剩下的奥法骑士们,他们现在都聚在医疗所周围,大魔的目的就是这个。
它来到这里,和完成外面巡逻恰好回到的一队奥法骑士发生了战斗,塞莉希和米海尔主祭也被卷入了那场战斗……”
塞莉希……你在哪儿?
楚楠虚弱地寻找,他的视线找过地上的尸块,那些破烂的内脏,他的心里多了一丝宽慰,那些肢体的周围散落着巨剑、长矛,铠甲与旗帜,苍白的人面太阳此刻被鲜血与胆汁覆盖,但至少它们中没有那副让他熟悉的神官袍。
视线游弋,那些古早传奇们的圣像仍在花玻璃中、在风雨中垂泪,除了——
楚楠抬起头,看着那面破碎的,立在讲道台后方,整座大厅正中最宏伟,最瑰丽的那面花色玻璃墙,他记得那里原先站立着、绘制着人类史上最初也是最伟大的英雄,他们传颂七千年的神皇。
而他们的神皇现在已经破碎了满地,只剩下一副扭曲、断裂的框架维持着残破的威容。
那里缠绕着一具尸体,一具残缺的尸体,它在风中轻轻摇晃,失去温度的血水混合着雨雾滴答、滴答垂落在下方的讲道台上,发出清澈的,可怕的水声。
那是米海尔主祭。
大魔切断了他的四肢,撕裂了他的胸腔,穿过隔膜拔出他的肠子,将他绞死在了那面巨大的花色玻璃框架上。
他们听到的水声就是他死后留下的遗言。
楚楠突然松垮了下去,在跪倒的前一瞬强行维持了自己的平衡。
差一点,他就又被打倒了。
“……啊……”楚楠张张嘴,吸吸鼻子,默默地转过头,看向了那扇通向二楼的,通向图书馆的门。
此刻它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