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提督不敢多言,应声之后便赶忙去做事。
殿内一片寂静之后,皇帝握着朱笔良久未落,眸色越发深重。
此事若当真是治儿所为,他便不配为皇室之子!
可若是有人故意以皇室旧仇引发他与治儿父子离心,妄图陷害他的亲生儿子、他的长子……
此罪,当诛!
——
入夜,襄王府,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睡着,只月下阁还有一点亮光,似鬼火游曳,自院门到主屋。
叶舜华披着一件薄薄的斗篷,在书桌前放下蜡烛,抱着膝盖偎在椅子上发呆。
自嫁给安永清,重生前的事她渐渐梦的少了些,但只要是噩梦,依旧是那暗无天日的牢狱,烈火焚身的剧痛。
今夜,她却难得做了截然不同的梦,依旧是噩梦,依旧是前世,却并非最后那一段。
她梦见她披甲出征,领一千军士,势如破竹,将敌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但等她最后孤身步入敌将大帐时,入眼却是一片赤红。
大皇子安仁荀自刎而亡,大皇子妃许艾烟抱着珏儿,缩在大帐的角落中瞪着她。
那眼神,说不出的怨恨、说不出的惧怕。
“这便是你们打的好算盘!”
“先有那个畜牲陷害仁荀遭皇上厌弃!再伺机诱仁荀拉拢旧部傍身!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仁荀早对君父心存不满!意图起兵谋反!”
“后再有你这位怀王妃!打着平叛的旗号!冠冕堂皇领兵来灭口!最终功劳还是归了你的怀王殿下!!!喝着他兄长的血一步一步往高了爬!!!”
“天爷啊!你开开眼吧!仁荀不过是想要得到皇上的肯定!不过是希望皇上能给他一个王爵!能有一方封地!平静了此余生!他有什么错?!”
她只紧紧攥了攥紫竹枪,不忍看她们娘俩,木然道:
“皇长兄错在糊涂。皇长兄想要什么,大可直接与皇上商议,而非私自带兵出京……”
“他没有兵符、未得圣旨……即便未与朝廷对抗,但往最轻了说,也是拥兵自重,胁迫朝廷与皇上……在世人眼中,他此举……与谋反无异。”
“现下皇长兄既已畏罪自尽,我亦不想赶尽杀绝……大皇嫂,回头是岸,随我回京吧……”
“皇上会放你们一条生路的,即便只是为了珏儿……”
前世她不敢去看,但梦里看得十分清楚。
“即便……只是为了珏儿……”
“只是为了珏儿……”
“为了珏儿……”
大皇子妃一遍一遍重复着,眼中的恨渐渐变成了绝望、无力、无助。
唯有看着帐子里和她满身的鲜血时,会泛起浓浓的恐惧。
抱着珏儿的手在发抖,大皇子妃整个人都在发抖,却始终把珏儿抱得越来越紧。
珏儿在哇哇大哭。
“爹爹……爹爹没有了……娘亲……娘亲不哭……娘亲不怕怕……”
哭着哭着,突然瞪着一双大眼,小手指向她。
“坏人!我讨厌你——!你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