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联想前日上朝时,被摄政王那寒意刻骨的淡金眼瞳一扫,此时仍觉背后冷汗涔涔。后头秦王府那位古伯又私下见他,老人家看着和眉善目——
却施施然递上一封罪状,言语之间的暗示,更是令他心惊肉跳。
“一顿家法,我都还怕难使那位息怒,今后还是得让四郎少些出门。我看那老伯言下之意,述儿想娶的,竟就是被那位看上的女子……”
安国公夫人闻言,亦面色一白,那岂不就是今后的摄政王妃?
此时不仅安国公府中上下喧闹乱作一团,夫妇二人惊骇却不敢多言。
宣平侯府也不甚平静。
竹篮打水一场空,最为不能接受的就是郑氏。然而没过两日,萧宝瑜却也被安然无恙地送回来了。
一派乱糟糟中,只有萧夕颜一人显得格外平静。
积翠苑中,鸟雀轻鸣。女郎侧颜如玉,正在给上次从秦王府带回来的那枝清荷换水,又闲摆书本来晒。
“阿姊?”门外笃笃两声,一只锦履踏过门槛。
少女脸蛋幼圆如珠玉,眼睛乌溜溜地朝室内扫了一圈,打量完了,最后才落在女郎身上。
萧宝珍挤出一个如白面馒头生了褶的笑。
萧夕颜微讶:“八妹,可有事么?”
她这一双几岁之差的嫡亲弟妹,向来不与她亲近,虽是一母同出,平日却生分疏离,鲜少登门。
萧宝珍笑嘻嘻道:“想找阿姊聊天呀,难不成,阿姊不欢迎我?”
萧夕颜清湛的眼神望着她,柔声:“岂会。”
对上那双湖水似的眼睛,萧宝珍却如窥镜自视,仿佛一切被看透了。她心中忽升起一丝不快,闷声坐下。
萧夕颜陪她饮了茶,喊和光拿来些果子。萧宝珍却无形将所有挑剔过一遍,才吃了口,就吐在小帕上,皱眉抱怨道:“怎这般寡淡。”
她内心腹诽,阿姊这嫡女做得果然窝囊,只有粗茶淡饭。屋内陈设也没几样精致玩意,清冷如雪窑。
萧宝珍不欲久坐,索性直言:“我只是好奇,如今国公府已退亲,阿姊今后有何打算?”
萧夕颜轻咳一声:“养这副弱躯已经不易,我无心其他。”
“那江家呢?”
“我听说,江家家主生得清俊不凡,上次阿姊亦去了江家的宴会……”少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阿姊觉得那人如何?”
“不过远远一面。”萧夕颜声无波澜:“称不上熟悉。”
“但若非他对你有好感,”萧宝珍不依不饶,继续追问:“江家家主又怎会替姊姊出面,让袁家退婚?”
萧夕颜这才心下明了。
若说是江月的帮忙,恐怕他们轻易不信,只以为江家嫡女不过是一个幌子。毕竟谁都不会认为,光凭江家嫡女就能解决袁家之事。
至于沈约与她的交易,她就更不可能透露分毫了。
“你若是来替阿娘试探于我,那不妨如此告诉她。”萧夕颜平淡道:“她起先不过想拿我婚事作换,如今宝瑜之事已经解决,而我也不再欠侯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