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一个骑士闯进来,丝毫没有对神使的恭敬之意,径直走到夏路尔面前。
赫路弥斯正在替少年穿衣,看到这个一身黑衣黑甲的骑士配着剑大步进来,习惯地站起身行了个符合祭司对幽地使者的礼。
骑士视若无睹,目光落在床边的夏路尔身上。
“聆者大人。”他的用词恭庄严,语气却十分冷淡,“请告诉我今天聆王所在的方向。”
夏路尔已经戴上面具,穿着赫路弥斯为他披上的黑色斗篷,仿若可以看见似地走向窗边,伸手指着远处的小路尽头。
骑士顺着他苍白的手指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氤氲的晨雾。
“那是罗南的方向。”骑士说,“从古都神殿出发时,众位聆者一致确认的方位在赤里,而且刚有消息传来,在东洲附近追踪到聆王的踪迹,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跨越落星内海去往罗南。”
赫路弥斯肃立一旁,听着这番质疑。夏路尔为了他而撒谎,随意指向一个方向,只为能带他走出被神光笼罩的牢笼,让他看看沿途风景。赫路弥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遭到怀疑,他不想回那个令人窒息的、虚假的地方。
“我们走得太远了,凡尔杰卡大人的命令是让我们驻守各地神殿,在城与城、镇与镇之间的距离才是聆者可以感知的范围。从出发到现在,我们骑着马奔驰了两天,路上没遇见任何可疑的人。我再向您确认一次,今天您感知到聆王究竟在哪个方位?”
如果夏路尔这时改变心意,摇一下头,就可以表示自己失去目标无法给予指示。赫路弥斯微微侧首望向他,却见黑袍少年戴着苍白光滑的面具毫不畏惧地站在窗边,右手伸直,手指坚定地指向窗外。
骑士没有再继续追问,反而转开视线朝赫路弥斯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床边那块用来写字的木板上。赫路弥斯已将上面的字擦干净,但显而易见他和夏路尔在一起时并非只是照顾对方的起居,还有一些并不必要的交流。
“替聆者大人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出发。”
第44章剑的故事
这把剑普普通通,没有华丽的装饰,剑身却在雾气浓浓的晨曦中熠熠生辉。
铁匠天不亮就起床加火生炉,好为一天的工作找个好开头。
比琉卡从未拥有过属于自己的武器,也没有人传授他用剑的技巧,面对这把真家伙,心中的感受五味杂陈。
九骨拿起剑在手中掂了掂,觉得对现在的比琉卡来说重了一点,但很快他就会在不断射箭和打猎中游刃有余。武器不能太轻,要有与体力匹配的沉重,才能在生死之间给予对手有力的回击。
“我只打农具。”铁匠告诉他,“这把剑不是我造的。”
“那是怎么来的?”
“有个流浪剑客死了,早上我起来开门,他就坐在那里。”铁匠一边敲打手中烧红的铁块一边用目光指了指门外的角落说,“喏,那个地方,他身上没有伤,可能是生病或者饿死的。”
“真可怜。”比琉卡忍不住说。
铁匠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没留意除了九骨之外还有一个人在。
“那家伙临死前把剑送给了我。确切地说,他想把剑放在我这里寄卖,顺便让我埋了他的尸体。”
“这是一把很好的剑。”九骨说,“比普通长剑要重一点。”
而且它不是新打造的,时间与生死搏斗为剑身增添了许多无法抹灭的痕迹,九骨似乎能嗅到被血浸透过后残留在划痕深处的血味。这不是适合初学者的剑,可是说起来武器始终会沾染血腥,不是别人的就是自己的。
“你们把它带走吧。”铁匠说,“摆在这里,每次看到它都会想起有个人死在门口。”
九骨把长剑递给比琉卡,问他是否想要它。无论如何,武器将与主人同生共死,至少要得到使用者的认可。
比琉卡双手捧着剑,打量那布满细微划痕的剑身。九骨没有找一把尚未开刃的新剑,也没有把他的请求当做戏言,敷衍了事地替他买个漂亮玩具。九骨在认真考虑未来旅途中的危机和风险,把他当成能够并肩作战的同伴看待。
重了一点。
比琉卡的想法和九骨不谋而合,但他很喜欢锋利的铁器在手中沉重的感觉,重量让他与大地更紧密,而与天上那个虚无缥缈的女神更遥远。
“顺手吗?”九骨问。
“还好。”比琉卡说,“我觉得握着它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那就买下它吧,这把剑以前的主人应该也是个好剑客。”
“那可不一定。”铁匠抹了把脸上的汗说,“好剑客哪能死得那么落魄。能干的佣兵哪里都能赚到钱,不至于会病死饿死。”
比琉卡觉得这个手臂健壮、长相粗犷的铁匠很亲切,大概是和他的铺子里真的只有锄头、铁叉之类的东西有关。
“你为什么只打农具?”
铁匠听了他的话忽然笑起来。
“很久以前,有个疯子要我帮忙打一把剑。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当年也是为骑士大人们打过刀剑和盔甲的。我问他要什么样的剑。”铁匠额头的汗像小溪一样流淌到宽阔的下巴上,“他说要一把传说中能弑神的剑。我告诉他传说中还有流血像音乐一样的鸟、比山还大的巨狼和为死人守墓的蛇怪,可他固执地说找到了如何打造那种剑的方法,只要我愿意接受,他就把方法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