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水汽氤氲,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很想伸手触碰那双含泪的杏儿眼,可是裴川也明白一年过去了,她上了大学,肯定见过许多有趣好玩的事。听甄律师说她依然是校花,这么漂亮性格又好的姑娘,不管在哪里都是很受欢迎的。
贝瑶不会再被故乡那一轮月亮困住,她眼界越来越宽广,就不会好奇青涩少女时恋爱的感觉,因为会有很多优秀的人会追求她,想要和她在一起。
她就该明白,年少时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有多么不值得。
贝瑶说:“为什么不能说这样的话,我想你,很想很想,有时候睡一觉起来,我仿佛还在六中念书。你就在不远的学校,离我很近。”
她说:“你总说我长大就明白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好奇,我现在成年了,知道自己说的每个字的意义。裴川,我喜欢你。”
他喉结动了动,手指轻颤:“别说了。”
可她依然继续道:“很喜欢很喜欢,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
他害怕什么似的,声音冷淡,却又语速极快:“你清醒点,你看看这是哪里?外面下着雪,热闹地过着年,这里只有四面墙,还有一群杀人放火的犯罪分子!我不是什么豪门望族,也没有身份名望,我全部财产充了公,没有名誉、没有钱、没有未来,一无所有!”
她抽泣了两声,清亮的眼里,依然只有他的模样。
她眼里映出一个冷酷的、头发很短穿着囚服的年轻男人。
他闭了闭眼,到底永远不会吼她,手指死死扣住轮椅:“回去吧,不要再来了,也不要说喜欢我,否则……”
她猛然扑进了他怀里。
这个二月特别冷,她带着外面风雨的寒意,他怀里像个火炉,燃烧着男人的爱和痛苦。
她抱住他脖子,带着浅浅的鼻音:“但是就喜欢你。”
跟不讲道理的小孩子似的。
“就喜欢你,只喜欢你。”
她小手冰凉,发丝微润。她不需要讲道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单纯又热烈,让人的心滚烫。
他情不自禁扣住她的腰,压抑的情感溃不成军。
贝瑶骤然想起那一晚秦冬妮的话,有些东西压抑得住,爱情却是掩饰不住的。
男人明明在颤抖,他总说她不清醒,可他最后还是抱紧了她。她破涕为笑,下巴搁在他肩上:“裴川,你说女孩子不可以被欺负,我说了想你,你也要说想我。”
他一颗心在火中滚过,又被沾上蜜糖,嘴里弥散着因为压抑自己咬出来的血腥气。
“我……”他闭了闭眼,干涩道,“我想你,瑶瑶。”
很想很想,发疯似的想。
最初进来的每一个白天,他都在拼命工作,夜晚却总也睡不着。有人的世界是大千世界,有人的世界小得只能容下一个人。
裴川无数次都在想,要是她没有进入过他的生命就好了。他无牵无挂,将来不管死在哪个角落,哪怕腐朽成一块没人认得出来的枯骨,至少心里没有任何念想。
可是她来了,十多岁的少女,单纯不懂事,却偏偏热烈地像一团火,让他不知道该把她怎么办。
然而偏偏他又明白,他多庆幸她来过他的生命。
所有的色彩由她绘成,所有的苦涩是她给的,甜蜜也是她给的。
她说:“裴川,你看,我再也没有把你弄丢了。”
那夜她在少年手上系上氢气球,告诉他这辈子都不会把他弄丢。她说:“你以后也不许再让我哭,呐,快给我擦擦。”
她唇角上弯,杏儿眼里的泪水却要掉不掉。
他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捧着她的脸,粗糙的指腹给她擦去眼角的泪。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落在他指尖,泛起羞惭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