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他一连咳了十几声,都咳出了肺鸣。
蓝鸿鸢抚摸他嶙峋的脊背,一边为他顺着气一边说道:
“老冯也没说什么,也就我祖孙二人知道,放心,不会外传让沧州动乱的,你那安民的心思我还不知?”
程刺史指着桌前圆凳,示意下人将凳子搬到床前共二人落座。
“要说他也是命苦,年纪和我一般大,却又中了风,当时他可严重了,比我现在的状态还要差上不少,好在休养半年恢复了过来,却又留下个口吃嘴斜的毛病,加上芸儿已有归宿,便辞工而去,我从账房支了二百两银供他颐养天年,却没想他又回来了。”
蓝鸿鸢惊讶着问道:
“怎么?不是您赶他走的?”
他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
“我早该想到的,老弟为人正直,重病如此尚且心在民生,又怎么会将一个重病初愈的老仆赶出家门呢?”
风玄接茬道:
“这个冯大叔家在哪里,还有什么亲人?莫非是他的亲人死了,自己无依无靠,这才又应了二舅母的邀请,免得一个人孤独终老?”
他又代入自己的丧父情感,那个所谓的将军府就算是解封,自己也不会再住在里面,孤独不说,身边全是至亲旧物,情感上饱受的折磨断难让人接受。
“他亲人早就死了,连村子都不见了,只在城郊偏僻处弄了所破屋。”
风玄脑中一闪,赶紧抢话道:
“浅湖村,莫非是浅湖村?”
他激动地站起身子,像知道了什么绝密一般。
“小家伙倒是见多识广,浅湖村二十多年前爆发天花,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死绝了,我接到朝廷命令,大火焚村,如今村子早就不在了。”
风玄在外婆的事记中初次看到浅湖村就觉得这个村子藏有古怪,何况之前还有几页被撕去了。蓝鸿鸢所说妻子将看了生气的内容撕去只是一种可能,还存在另一种可能,就是原本那几页的内容被尽数撕去了重写,所以之后看到的内容或许不是撕去内容的后续,而是对撕去内容的一些粉饰美化。
“那村子以前是什么样的?在什么地方?”
程刺史见风玄对一件陈年旧事很感兴趣,便吩咐管家找来相关的卷宗,就当是病久卧床,追忆一番。
卷宗上记载,二十四年前天辙尚未立国,或许是宁国最后的倔强,浅湖村物庶民丰,地阔数十里,可比镇甸,逐有向镇子发展的趋势。当时程刺史刚上任不久,欲将村子两旁的树林全部伐尽,将浅湖村变为浅湖镇。
开林拓地的奏折抵京尚未批复,浅湖村却毫无征兆地爆发了一场天花,所有村民在三日内尽数感染,程刺史为了控制天花,派出千余人封村,从京里赶来的御医不及医治,所有村民便全部死绝。
风玄指着卷宗问道:
“当时冯大叔怎么没死?”
程刺史轻拍他的小脸回道:
“因为他得过天花,可他的妻儿就没这么幸运了,孤家寡人,也是可怜。”
他转眼对蓝鸿鸢道:
“亲家以后可得好好待他,我这身子自身难保,请你务必要保他安享晚年,或许在他心里一直盼望与妻儿同死,毕竟痛苦总是留给活下来的人。”
这话祖孙二人听了都为之共鸣,他们无疑都是活下来承受痛苦的人,曾也想过倒不如一起死了来的开心。
一场天花亡了一个村子,程刺史先前提出的要伐林拓村的奏折也差点给他带来血光之灾,若林子伐尽才犯天花,或会连累更多人殒命,朝廷本想降罪,但后来查出天花的病源就是村旁的树林,那里的瘴气反复沉积,地洼肮脏湿润,泥泞不堪,是蕴养病毒的最佳地点,那他提出伐林也不算有错,因此又免去了他的罪过,只叫他用大火焚尽病尸毒林,以防天花传遍沧州。
风玄又翻了几页当年浅湖村的户籍,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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