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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孤注一掷（第2页）

凭什么她们家欺负着姜央的妈妈，利用着姜央的爸爸，却可以反过来高高在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她们一家人无耻无德？

凭什么自己的父亲要四处奔跑赚钱给三家花，常年不在家，他们的父亲却能时常在家享受家庭生活？

凭什么家里的重担、家里的糟心事全要姜央的爸爸去处理，名声和好处都在姜妆怜的父亲头上？

凭什么明明是一家人，姜妆怜可以像个名媛像个公主一样安心的读书生活，而她却要颠沛流离求学？

……

姜央痛恨父亲的博爱与懦弱，恨姜家每一个自私虚伪的人，恨他们对母亲的践踏，恨姜妆怜毫无根据就造谣中伤自己的姐姐姜馠，恨上帝对他们一家的不公，恨因果报应迟迟不降落在恶人头上。姜央不要做别人世界里廉价的圣母发光体，如果她的努力，是姜妆怜的动力，那姜央宁愿毁了自己，也要毁了对方。频频受挫的她就像一只横冲直撞的飞蛾，姜央心想，哪怕知道火苗带来的是毁灭，她也要义无反顾地扑上去，被仇恨占据的世界是没有理智的。

那一年的姜央，想全力以赴做成的事情，不是考一个好大学，而是看着她痛恨的那些人倒霉、堕落、毁灭。复仇计划的灵感来源于高三第一学期的期中考，学校忽然改了公布成绩的政策，全年级的总分和排名会在各个班级流动，残忍又现实。那次期中考，姜妆怜年级退步了100多名，而姜央因为发烧重感在考场睡着，数学卷只写了一半，成绩从年级前三掉到了40多名，那是姜央人生中第一次掉出前三。那次考试的数学卷难度比以往大很多，不知情的人以为天才姜央终于被试题难倒了一次，纷纷表示惊讶。

公布成绩后的那个周末，母亲打来电话，旁敲侧击地问姜央是不是高三压力太大、状态不好，又絮絮叨叨说了二婶一家得知她掉出年级前十，假意过来慰问的事情……姜央抓着手机，不怎么说话，心里其实很疲惫，母亲总是这样，所有的聊天话题里总会夹带着对另两家人的讨论和关注。有时候就连姜央也分不清，母亲究竟在意的是她这个人，还是在意自己女儿被人对比后的那份输赢。

她真的不想听到那些无关紧要人的任何动态。电话这一头，姜央擦着鼻水十分无奈，她无法让母亲停止对那些人的关注，却忽然想到了报复姜妆怜的方式。原来姜央破天荒的大退步，比姜妆怜自己退步多名的伤感还要刺激，姜妆怜没空难过，整个人只顾沉浸在姜央神话被打破的八卦兴奋里。是啊，在学业这条路上，姜央的聪慧和优异太刺激姜妆怜那渴望超越她、渴望将姜央狠狠踩在脚下戏谑打压的嫉妒心了。

于是从那次开始，姜央开始慢慢放弃考试，每一次大考之后自己的排名都在快速降落，这极大激发了姜妆怜那被压抑在心里的酸溜溜的嫉恨，她终于也等来了机会，可以肆意嘲讽姜央、糟践姜央那被过誉的光环，哪怕只是超过姜央10分，姜妆怜都觉得自己的美好终于战胜了邪恶，终于得见天日，终于能证明她才是姜氏家族里真正耀眼到最后的那颗珍珠。

从生病意外的退步到有意放弃，短短一学期，就像玩极限跳伞一样，姜央从高空纵身一跃，拽着姜妆怜直直地往地狱下冲。

她从年级前三，掉到40多，100多，300多，400多，最近一次模拟考，甚至排在了500多。

而姜妆怜也跟着从200多，到250多，300多，350多，终于在最近一次年级大考远远超越了姜央。

姜央一次次考砸，一次次溃不成军，老师们一次次找她谈话却都无济于事。年级流言纷纷，仿佛都在佐证着昔日这位学霸再无翻身的可能。后来，父母终于从北城赶回来陪考，可面对沉默孤僻的女儿，他们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言，深怕刺激姜央的自尊心，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陪着，纪辛虹时不时就去求神拜佛，期盼昔日的考神再次眷顾自己的女儿。姜母甚至破天荒给姜央买了一个大大的布偶，在看到布偶寄到宿舍的瞬间，姜央百感交集，童年时期姜央哭着磨着想要却永远得不到的玩具，却在她放弃掉那抹奢望的多年之后出现在自己眼前，原来母亲一直知道她年幼时的期盼啊，只是不愿满足。原来她曾经极度渴望得到的东西，是要以自身的堕落去博取同情与担忧为代价。母亲迟到的弥补，姜央只觉得麻木与可笑。

那阵子，家里是阴郁的，只有姜妆怜窃喜极了，她忽然觉得高考是多么的美好与可爱，每一天的眼角眉梢里都是得意与兴奋。姜央看在眼里，冷冷发笑在心里，这种把人生信条寄生在她人身上的人是多么的可悲啊。

戏台已搭好，演员已到位，短短几个月，姜央专注地表演着自己夸张的堕落与一蹶不振，冷眼旁观着姜妆怜一家的得意与讥诮。姜央在心底呐喊，就这样吧，让姜妆怜在她的溃不成军里醉生梦死吧，既然过去太耀眼的自己，给了姜妆怜那么多的压力与窒息，那么现在黯然失色、无力回天的姜央，再也不会给姜妆怜带去痛苦了，所以下地狱吧！堕落吧！不要考上好大学！不要拥有光明的前途！

在这场即将大功告成的自杀式报复里，姜央接受了自己的阴暗和罪恶。

可偏偏有一个人看出了破绽，非要跳出来，一心想要纠正她，阻止她。

谈墨昀越是理智，越把事实摆在她面前，姜央越是恼火。她知道，他说的都没错，原本可以拥有的保送名额，丢了。原本可以参加的尖子班培训，错失了。成绩的伪装，非真实客观的排名，偏激的心态……真的能保证她在高考考场上，正常发挥么？姜央不知道。可她不敢去正视，也不愿去看清现实，她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一步步设局至今，她不甘放弃。

“你觉得有意思么？你以为自己是三四岁小孩在过家家么？现在很有成就感是吧？”谈墨昀怒极反笑。

“姜央，就算把自己赔进去，你也真的不在乎么？”

“小柠一直视你为榜样在努力，你忘了和她的约定了么？”

“告诉我，你知道自己做错了“

一切仿佛发生在昨日，后来，她好像被谈墨昀训哭了吧？姜央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反应了。唯一令她在意的是，姜央一直没有搞明白，她那个时候明明伪装的那么真实，就连父母都以为她是受了打击一蹶不振，没能抗住高考的心理压力而溃不成军。可谈墨昀是怎么猜出来的？那个时候，他分明人在京北，不在南城。

“可惜，已经没有机会再问你了”。

姜央翻了个身，刷着对方许久未更新的微博，喃喃出声。她知道，她再也得不到答案，她也知道，曾经的谈墨昀是真的很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