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小说

第七章 这么多年（第1页）

谈墨昀有些出乎意料，时隔多年竟会等来姜央重回南镇的这一天。

他来京北已经7年了，两人淡忘于江湖也有6年的光景。这6年里，很多与她有关的记忆逃遁似的突然消失在了生活里。而今忽然听到姜央在南镇的消息，谈墨昀觉得好像在做梦。

这几天，京北连着下了好几场雨，雨势不算特别大，却总是断断续续阴阴沉沉，天地间湿哒哒一片，放眼望去，沿街都是破败灰暗的颜色，一点活意也没有，连同谈墨昀的机票也被改签了两次。谈墨昀没想到，昨天下午的天气还疾风暴雨电闪雷鸣的，那气势像是要把天给劈碎似的，结果今早起床掀开窗帘一看，太阳居然出来了，阴郁了几日的天终于亮了，阳光把屋里照的盛气凌人，一切都照的很清楚，很热切。

出门的时候，谈墨昀的心情松快了不少。

收到谈静柠发来的信息时，他正在前往机场的出租车上，小柠的信息很简短，有些狼心狗肺：

“哥，我下午要和小央去看电影，搞错时间所以来不及去机场接你啦，劳您自己打车回吧嘻嘻^^，爱（别）你（打）哟（我）~”

谈墨昀盯着信息看了好一会儿，才晃了晃心神，回了个ok的手势，然后不动声色的收起手机。车子开了一段路，他的思绪也起起伏伏震颤了一路。散落在无数个四季里的过往像是接到了一个通知似的，毫无章法地向他袭来，早已被工作填的满满当当波澜不惊的内心，开始有些杂乱无章起来。

谈墨昀并没忘记过姜央，却已经很少主动想起她。

而今谈静柠的只言片语，像颗细小的石子出其不意地掷进他的身体里，激起了一小圈一小圈的波纹。谈墨昀转过脸，透过窗玻璃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对视着自己那双眼眸，时光像一阵风，忽地挤进了那分割了多年的空间里。

谈墨昀没有目的地在脑海里擒拿一些飘荡的画面，视线混杂着窗外的风景，一会儿实一会儿虚，没有一个完整的思路，谁也捉摸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漫无目的地盯着天上悠悠飘荡的几片白云，倏地轻笑一声，他觉得那云朵拼凑起来就像个无所事事的京北大爷，就爱睥睨着东奔西走的人群，高谈阔论那些个毛头小子的浅薄人生。

是啊，浅薄。

他谈墨昀浅薄的人生里，遇到了一个薄情的姜央。

谈墨昀望着天上不知何时变换了形状的云，神思却飘了，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姜央的声音：

“因为车的速度很快，几乎让人留意不到那匆匆一瞥的风景里存在的任何细节，所以才有足够的想象空间。我们所好奇的却又留意不到的细节，想象力可以去填补这些空白”。记忆深处的画面渐渐死而复生，很多碎片连在了一起，很久以前在校巴车上，姜央坐在谈墨昀的身边，指着车窗外的风景，正对他侃侃而谈她眼里看到的别样世界。

那时候她说：每次坐车要走很远的路时可以看看窗外，只要脑海里有故事有别的世界，你对窗外风景的感受就会完全发生变化。它们不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你会被种种画面唤起丰富的想象力和情绪，它们会随着你脑海里创造的世界奇特地进行自我改造变幻。它们会回应你，会共情你，会配合你，会随着你进入一个全新的触动你心灵深处的魔幻世界。

高中的时候，谈墨昀很享受姜央和他分享的天马行空的故事。

姜央的性子极其清冷孤僻，当年为了和姜央做个朋友，谈墨昀前前后后花费了不少心思。

最初是因为妹妹谈静柠的关系，在学校遇到需要帮忙时，谈墨昀总会有意无意的照顾一下姜央。后来无意间发现她的一些事情后，谈墨昀忽然有了想进一步了解姜央这个人的念头。那两年，他悄无声息的做了很多事，偶遇、做操、食堂一起吃饭、主动找她搭话、一起回家、帮她拿行李、做小柠的快递员……谈墨昀一次次努力破冰去接近姜央，才使得两人的距离慢慢靠近起来。

谈墨昀只要想做某件事情，便会投入100%的热情去达成。为了消解姜央对他的生疏，他努力到什么地步？他努力到身边的朋友同学，在校园里碰到姜央，都会亲切的唤她一声“妹妹”，就好像姜央真的是谈墨昀的亲妹妹一样。

大概半个学期的时间，姜央终于习惯了被当成是谈墨昀“妹妹”这一角色，谈墨昀也成为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异性朋友。

读高中的时候，学校要求住宿，只有周末才可以自主选择回家。每周三，谈墨昀和姜央都需要在课间操结束后去同乡会办公点进行校车登记。最开始，两个人都是分开记录，各自登记各自的，互不相关。后来关系熟悉了一些，每每在路上遇到姜央时，谈墨昀便会偷懒，拜托姜央和她朋友帮忙记录，偶尔姜央还会再帮谈墨昀多登记一个“老黑”的名字。再后来，谈墨昀甚至都不再费力跑到姜央跟前打商量，而是在路上便会远远地冲姜央大声喊道，“姜央，坐校车吧？这周也帮我和老黑记一下啊”，喊完他就潇洒的跑了，留给姜央的是他奔跑的背影和周围一片探究好奇的目光。

姜央脸皮薄，在人群里被谈墨昀那么一吼，感受到四周涌来的关注，她的心脏总要震颤几下。她开始在每周一或周二晚上给谈墨昀发短信，提前确认是否要帮他做校车登记。渐渐地，两人短信聊天的频次开始多了，从校车到找书，从学习到在校生活，谈墨昀总是主动打开话题的那个，而短信里的姜央也比平时要活泼热络的多。

在校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秉承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回家这件事情，他们就这么默契的维持了下去。

姜央帮谈墨昀登记，谈墨昀则帮姜央占座拿放行李。

每次一同坐校车的时候，只要早到，谈墨昀都会过来帮姜央把小行李箱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刚开始谈墨昀身边的朋友或者熟人还不完全认识她，总爱起哄几声，随后齐齐朝姜央射过来暧昧隐晦的视线，姜央顿觉尴尬，浑身心都很抗拒，完全不敢和谈墨昀对视。后来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也开始喊她“妹妹”了，姜央这才慢慢习惯了谈墨昀的举手之劳。

谈墨昀总是和他的朋友们坐在车的后面几排，姜央则习惯坐在中间靠前的位置，因为靠车门近，上下车不需要路过太多陌生的视线，这让她很自在很有安全感。可惜每周五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总爱拖堂，所以姜央不一定能坐到心仪的位置，这让极度社恐的她多少有些郁闷。

后来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的，谈墨昀上车早的时候，总会顺道帮她占个靠窗偏前的座位，姜央不知道他是怎么注意到这个细节，又或许只是巧合？总之，她心里很是感激。每次姜央一上车，就会看到坐在后排的谈墨昀朝她挥手，然后起身用手指点了点前排的某个座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个黑色的书包孤零零的躺在靠窗的座位上。谈墨昀会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行李，而姜央会在红晕爬上微烫的脸颊之前，赶紧抱起那个黑色书包稳稳坐下。

偶尔，谈墨昀也会抛弃他的兄弟们，坐在姜央身边，找她闲聊。

那个时候，谈墨昀才发现，姜央不仅喜欢靠窗而坐，还喜欢望着窗外的景色静静的放空发呆，偶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唇角会微微勾起。